听了李天顺关于太子的回答后,亭子里静得落针可闻,狄杰和高大力都替李天顺捏了把汗。
虽然李天顺讲的是实话,可毕竟还是忠言逆耳,何况是当着皇上的面说太子的缺点……
可让他们欣慰的是,天治帝并没有发怒,而是看着李天顺愣了好一阵道:“李爱卿所言极是,太子是贪玩,假以时日应该能有所建树。”
“可……”天治帝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又道:“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朕的身子自己有数,恐怕没有那么多假以时日了!”
“皇上不要这么说。”李天顺道,竟动了情。
“是啊皇上,您这病并没什么”狄杰含泪道:“臣记得前朝礼部尚书曾泉大人就得的这病,一晃快三十年了,如今他已八十有二,不还健在么。
您这病比曾大人轻,这只要用心调养,慢慢会好的。”
“是的,是的。”高大力也跟着道。
天之地叹息声道:“不要给朕宽心丸吃了,你们的话和太医说的都一样,可天命朕却心里有数的。”
“皇上!”狄杰哽着嗓子道,缓缓跪倒在地。
高大力悄悄抹了把泪。
李天顺没有跪,却也对着天治帝躬身施了个礼。
不为别的,就为在都认为皇帝是真龙天子的年代,天治帝还能理智的把自己当人看。
天治帝道:“狄爱卿你不要跪了,朕今天之所以把你们叫来,除了对奏外,还想趁着心里清楚跟你们说件大事。”
闻听此言,狄杰起身后退几步,来到李天顺身边做倾听状。
就见天治帝看向李天顺道:“天顺,平西北叛乱,斩杀突厥左贤王,揪出史恒闻你是立了大功的,就冲这份功劳封你个国公都不差。”
说到这时天治帝感到有些气喘,示意高大力给自己拿水喝。
狄杰和李天顺皆一愣,没想到皇帝会忽然提起这事。
狄杰轻声道:“皇上,您不是说此事已经功过相抵了么,怎么又提了?”
天治帝苦笑一声道:“怎能不提呀……其实朕何尝不知道这样对不住天顺,不过天顺,你知道朕的苦衷么?”
李天顺心想你也知道我冤呀……不过话可不能这么说,学着上辈子帝王戏的台词道:
“陛下不要这么说,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不觉得冤。”
狄杰瞄了眼李天顺,暗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对奏了,皇上听了一定很受用。
果然,天治帝现出几分愧疚的神情道:“你不要怨朕,朕借着你史恒闻的事压着你,其实是另有它意。
一来是不希望你风头太盛,官升的太快容易遭人嫉。
二来一朝有一朝的事,朕是想把你留给太子用。”
说完这些天治帝悲从心生,竟流下了眼泪道:“朕今天跟你们说这个其实就是托孤,皇后的事让狄杰去做,李天顺,朕希望你在狄爱卿的引领下做个名垂青史的名臣。”
李天顺也眼圈发红,哽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狄杰心里难受的同时却也大喜,拉着李天顺跪倒在地道:“臣一定不负圣望!”
“很好。”天治帝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伸出那只能动的手道:“都平身,都平身。”
随后看向高大力道:“今天无论朕说了什么,不得走露一个字,否则别说朕不顾多年的情面,明白吗?”
“老奴明白,老奴自始至终是皇上的人。”高大力跪倒在地,哭得泪流满面。
见此情景,狄杰和李天顺心里都是一动,知道高大力这是变相在表忠心。
天治帝点点头道:“取朱笔来。”
“是。”高大力从桌案上拿来毛笔,沾满朱砂交给天治帝。
天治帝让狄杰再次拿来刚才那份名单道:“这么多年的政务荒废了不少,名单上的人也认不全了,不过这几个人是需要尽快办的。”
说着边用朱笔在名单上画着边道:“朕给你都画好,回去后找理由上折子弹劾这些人,该调防的的调防,该罢官的罢官。”
“臣明白。”狄杰举着名单,眼见皇上逐一扫过上面的人名,不时在某些人的名字旁点个红点。
一旁的李天顺看到,这些人大概有二十几个,约占整个名单的十分之一。
大到镇国将军、怀化将军、小到中郎将、游击将军、轻车都尉都有。
对这些齐朝的武将李天顺不熟,也插不上话,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西北没有一位武将在这张名单里。
分析原因无外乎两条,一是西北的武将都是平西王的人,已经都被自己给灭了。
二是如今西北的将领多数是自己平叛期间提拔上来的,与武后无关。
这时天治帝已经放下了朱笔,看向李天顺问道:“想什么呢?”
李天顺也不隐瞒,微微一笑道:“禀皇上,臣是看到名单里没有西北的将领,感到很欣慰。”
天治帝也笑了笑道:“那是因为西北的将领都是你举荐的,不过朕要告诉你,他下一步他们也是要调一下的,这也是帮你避嫌,明白么?”
李天顺道:“臣明白。”
天治帝点点头:“明白就好”,言罢打了个哈欠道:“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狄杰和李天顺应了声,退出这座幽静的院落。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天治帝感到一阵头昏脑胀,似乎用尽了精神头,靠在躺椅上沉沉睡去。
高大力见状取来一张虎皮,轻轻盖在他身上。
……
出了皇城后,李天顺又被狄杰叫到了车辇上。
就见未来老丈人很是兴奋,对自己道:“天降大任,天降大任!”
李天顺很理解狄杰现在的心情,这是被托孤的使命感所至。
可自己却没有这种兴奋,给狄杰倒了杯茶道:“大人,天气酷热,喝点水。”
李天顺的这份冷静让狄杰一愣,接过茶问道:“难道你不高兴吗?”
李天顺道:“属下感到高兴,不过也感到几分不安。”
狄杰顿时猜到了什么,笑道:“老夫知道你不安的是皇上问你西北的事,那是帝王心术,不必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