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传信,雨濯春尘。
慕容净颜此刻跪坐于案前,盯着眼前满满的‘夺天楼’,‘慕容氏’,只觉心如擂鼓。
只是无论怎么翻看,这些案卷都空有封册,打开却都是无字天书。
还是小黄鸭开口道:
“这些典籍多半被下了什么禁制,若无特殊手段或血脉,你是无法得见其中内容。”
听到这话慕容净颜也打消了念头,只是心仍旧跳动个不停。
目前夺天楼最大的威胁,来自于三司之一的卫道司,毕竟夺天楼抢夺他们的气运,毁他们的分坛,相当于摔了他们的碗还砸了锅。
但若真说规模,夺天楼十几年底蕴还远远比不上九州盟这类门派,因此除了卫道司清剿外,朝廷如今并没费太多精力。
若说这偃州节度使,是在调查夺天楼,甚至是察觉到武暝苍和夺天楼的勾结,慕容净颜都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可是,这桌上半数的书,都写着慕容。
那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西山慕容氏”
呢喃间,慕容净颜陷入了思索。
“当初师兄也曾说过这西山慕容氏,莫非这真是我的由来?”
“若如此,那这陈大人竟能调查至此,岂非已经摸清了夺天楼的脉络”
慕容净颜细思极恐,目光瞥向另一边。
拿起那本《夺天楼,名册》,眯眼道:
“这本名册也不知记载了多少名字,是否甚至连我的也在上面。”
“再有,偃都府出现这等东西,就已经预示大事不妙.”
“有内鬼?”
放下名册,慕容净颜目光偏移,有一个恐怖的想法。
“莫非,是有护法使叛变朝廷了。”
略微思忖,慕容净颜四下看了看,确定这小观附近没人后便移步到两处低矮的书架间,掏出了夺天楼的令牌。
随着心意相通,夺天楼的令牌发出了一阵眩光,接着慕容净颜的意识便沉入了进去。
光与影的世界交织,灰蒙蒙的,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娃。”
“所来何事.”
慕容净颜立刻拱手,和上次一般夺天楼主并未化为雾人,只闻其声。
“祖父,净颜有要事禀报。”
接着,慕容净颜便将自己近些时日的所为相报,不过在谈到脱困方式时略微搪塞,只将陈沧书案所放典籍尽数交代。
“净颜以为,偃州节度使陈沧,对我楼了解颇深。”
“或许,已成一大威胁。”
等慕容净颜将自己所见尽数讲完,换来的却只是空寂。
直到许久之后,夺天楼主才幽幽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
“你无需多管,此番既去到偃都府,万事定以自身安危为主。”
“卫鸿,你可见到了?”
慕容净颜颔首:“已见过,不过他未能认出我来。”
楼主的声音带着笑意:
“呵呵.当年令梵天圣地为老夫所用,便是答应他们复教。”
“如今这些丧家犬一朝得势,妄图撺掇可终归算是我楼元老,不可随意自断臂膀,寒了其他义士的心。”
“伱寻个机会,给他个教训便是。”
慕容净颜应下,眼看楼主的意识似在模糊,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祖父!”
“那陈沧查到了西山慕容氏,可是.会牵连到你我?”
听到这话,周遭雾气微微荡漾起来,慕容净颜感到自己似乎在被注视着。
接着,夺天楼主开口,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起了慕容净颜。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听到这话,慕容净颜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随着雾气涌动,一道模糊的人影缓缓浮现,夺天楼主漂浮而至,悬在慕容净颜跟前。
“净颜呐,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看着慕容净颜茫然的神情,夺天楼主的虚影叹了一口气,看向一侧道:
“五岁那年,你患了癔症。”
“就此时而清醒,时而长眠,有人说那是因你体内的血脉被封印,就此失了一魂一魄,因而如此。”
慕容净颜眨了眨眼,闻言突然想到了自己。
好像妈妈也曾说过,出生起自己就高烧不退,甚至连幼儿园都没有上过,若非他们特地跑去首都医院,恐怕早就病死了。
不过这病最终给专家给治好了,从此自己神童降世般,在考场杀出了一条血路,年年
大学毕业,开了自己的写作公司,结果经营不善,酒精过敏一命呜呼一气呵成.
咳咳、
回过神来的慕容净颜面不改色,既然这前身有这么回事,那说明自己可以堂而皇之的问询,不用怕暴露什么了。
“祖父,关于这西山慕容氏”
“还请明说。”
慕容净颜也一直很疑惑,根据前身零散的记忆,自己只有这祖父一个亲人,从没有什么爹娘之类的印象。
原也并不在意,没也就没了,还能省点心,毕竟真要叫别人爸妈还有点膈应,可现在慕容净颜却不禁升起了好奇之心。
夺天楼主沉默,最终他的雾气缓缓消散,只留下了一句话。
“此间事了,你不若去一趟西山吧。”
接着光影明灭,慕容净颜又回到了清冷的小观,张口呼出一口寒气。
“西山.”
慕容净颜走到案旁,将那无字之信塞入袖中,以防有人看见这信纸未有反应后怀疑到自己不知其中禁制。
接着,便照袁管事所说,原路返回厢房。
“说来这西山是何处。”
“罢了,等跑路的时候,再去问问乾容。”
压低斗笠,沿路的下人和侍卫们纷纷驻足行礼,慕容净颜加快脚步回到厢房,才送了一口气。
只是未等安歇,一声嘹亮的啼鸣便响起。
接着窗台上便落下了一只毛茸茸的夜枭,慕容净颜认出那是乾容的信鸟后,赶紧拔步上前,抬手阻止了窗外前来抓鸟的侍卫。
“无妨,是我天仙谷内的密信。”
听到这话侍卫们立马作揖退下,而慕容净颜也是堂而皇之的将夜枭脚上的信给拆下。
随着目光一扫,慕容净颜好看的眉头顿时颦了起来,随意靠在了木墙上。
“沈风沉参加招亲大会?”
慕容净颜抬头看着天板,自言自语道:
“口口声声说他有自己的选择,让人不要担心.”
“弄了半天。”
“还是选了娶陈湘灵啊。”
摇了摇头,慕容净颜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这招亲大会新娘子都没有,他去哪里娶老婆。
不过话说回来,陈湘灵这种有个性家世好的女子,加之又年少相知,大家都是男人嘛,沈风沉动这心思也不难理解。
将信纸揉捏后,再用点神指的光线将之烧成灰烬。
慕容净颜重新看向窗外红日荡云,驱尽白雾的景象,开始盘算起自己接下来的路。
是先按约回弃剑山庄,还是如夺天楼主所说,去一趟那所谓的西山,消除心中的疑虑和迷惑。
——
于此同时,山腰处。
“都把院里草修剪干净,莫要脏了各位豪侠的眼。”
一道叫喊打破了山庄的清净。
只见破落山庄中向来清闲的下人们都在各自做着清扫,尤其是掌柜的得知所日到来的沈公子是丞相之子后,更是颇为卖力的维护山庄容貌。
而在下人们如火如荼干着的时候,不远处的院墙下站有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你哪里弄来的移行符?”
陈湘灵接过一枚符纸,眼里露出了疑惑之色,而对面的乾容则是负手而立一脸轻松:
“区区一张符纸,对我而言又有何难?”
呵了一声,陈湘灵将符纸晃了晃,探脑道:“你可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哦,乾容。”
“说,哪来的。”
乾容不耐的摆了摆手:“赌来的。”
“我之妙手赌技,莫说这张符,就是把崔未惊裤衩子赢过来也不是问题。”
陈湘灵撇了撇嘴,啧了啧:“粗鄙。”
“好了,那事不宜迟,本小姐就先走了。”
“你记得别把嗯?”
陈湘灵上前一步,抓了抓乾容挎着的锦囊,立马问道:“那个石头呢?”
乾容呵呵一笑,挑眉道:
“放心,我不见了这石头都不会不见。”
“你赶紧走吧赶紧走吧,莫要舍不得我这过命交情。”
锤了锤乾容的胸口,陈湘灵后退半步,打量道:“你可真不害臊。”
“也不知阿颜为什么跟你在一伙。”
“切记别搞丢了石头,我还挺喜欢她的。”
翻了个白眼,乾容没有回话,只是招了招手以作告别。
就在陈湘灵准备离开凤岐山的时候,沈风沉也正好回到自己的偏殿。
不过和来时不同,他的耳垂上挂上了两枚银色的耳环,闪烁霞光,不仅没有半分违和,反倒在霸其中更多了几分尊贵。
“嗯?”
还未走近,沈风沉突然瞧见了一人站在自己的门口,看模样应该是位小厮。
“何人?”
突然的一句话令小厮吓了一跳,他立刻转过身看向眼前的高大青年,咽了口唾沫躬身道:
“沈公子,小的是这山庄的小厮,斗胆拜访是想问沈公子.可是丢了些什么。”
“丢了什么?”沈风沉一脸不解,瞥了小厮一眼便准备推门进去。
“等等!”
小厮赶忙开口,恭敬的双手递出一物:
“这是今早小的清扫湖畔杂草时发现的,瞧着它质地精良,必是上好的木材,又在底部刻有一个沈字。”
“便想着可是沈公子所掉之物,特来问询。”
沈风沉眉头微皱。
在这小厮手心赫然是一枚方盒,古朴黝黑,接过来一看底部,果真是自己的。
“嗯。”
对着小厮点了点头,沈风沉便转身入了厢房,关上门后面带疑惑。
“这方盒不是留在桌上了么,怎会出现在外面。”
不过沈风沉并不甚在意,这木盒与他而言并非什么值钱之物,不过是存放这枚耳饰的工具罢了。
想到这沈风沉随手将它打开,愣住了。
他缓缓伸手,从中取出了一枚晶莹的石头,放在眼前端详。
“这是什么?”
——
白鹭横江,转眼已是六日之后。
中州,大衍皇城。
王息之地,三千余里紫金城,无数瑞兽随着王气踏空而飞,流云疏散,霞光照耀。
虚空之中一道金桥横陈,连接舟山峻岭,廊坊宫殿。
行走其上,宛如谪仙人。
而大衍最尊贵之处,便处万万人之上,于紫禁城中仰头,便能得见大衍天子所在。
巍巍巨殿悬于云霄,天阶垂髫,红日作背,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镇鼎四方,辐射万疆。
此乃,大衍皇宫。
随着一声钟响,大衍皇宫走出无数的官人,金桥之畔停有无数的天马神车,瑞兽听畔,去迎接这些下朝的贵人。
在这紫禁城里,除了皇,便是大圣也不可动用神通,亦不可御空而飞,挑衅皇威。
在人群中,有一位身穿二品镇天袍的大臣显得颇为特殊。
他黑发作髻,中年模样,却有一双锐利清澈,宛如少年般的眸子。
其余的人似乎都不愿和他走近。
“唉,这陈大人何必如此,明知此举会惹得圣上龙颜大怒,还要得罪不少对他陈家幼女欣赏的家族,仍一意孤行。”
“正是.原本我廖家那长子天资卓绝,品性极佳,早便想和陈家连姻,没想到他陈沧突然办什么招亲大会,去和修真界献媚?”
“呵呵.若非左相为他开口劝谏,陈大人呐此番来朝怕是要被降罪。”
周围的大臣们用神识议论着,而偃州节度使陈沧则是全然不顾其他人的疏离,自顾的走向自己的辇车。
就在他即将登入的时候,目光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一人。
那人并未穿官服,而是披着大氅,须发皆白却面容白皙,岁月似乎在他的身上,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
犹豫片刻,陈沧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身为二品大员,偃州节度使的他竟然主动作揖:
“老师。”
听到这话白发之人回头,瞧见陈沧后微微一笑,道:“陈大人?”
他抬手扶起陈沧,颔首道:
“如今你早已功成名就,老夫可当不起你的老师了。”
陈沧摇了摇头: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沧少时有幸与大衍学宫受老师教诲,知安身立命,得见真我,受益无穷。”
在他眼前的白发人察觉到许多目光看来,当下抬袖道:
“既如此,不若和老夫同行吧。”
“也好。”陈沧斩钉截铁的应下,比了个请的手势。
在二人的辇车飞掠而去后,未走的大臣们面面相觑,默契的并未再多议论。
毕竟以这白发人的资历,便是衍帝出宫,也需行礼问好。
在大衍三司之中,卫道司来自外天,扶龙司随朝更迭,而自初祖立国前便设立的,最为悠久的,只有着星司。
而那白发人,正是着星司,大司命:
含世真人。
在仙辇之上,节度使陈沧与含世真人并肩而坐,二人一路无话。
只在良久以后,含世真人偏过头,皱眉问道:
“陈沧,那件事已过去了十余年,你如今为圣上所器重,更是我最出色的几个弟子。”
“还是忘不了旧事?”
陈沧垂眉,他那双眼里有着道不清的情绪:“老师,可还记得那人问过你。”
“为什么老师你看起来,不会老。”
“记得那时你说,修士身老之前,是心老,心不老,身便不朽。”
说到这,他抬起双手,自嘲一笑:“如今,徒儿也好像老了。”
忽而闭上了双眼,他仿佛呢喃般开口问道:
“老师。”
“您卜算天机,可知这夺天楼,是好是坏。”
还有一个大章!可能稍微晚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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