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赵文多不待她说完,直接喊价。
“……四十——”女老板迟疑了下,还是跟着喊出价。
“八十。”
“五十。”
“七十。”
“六十。”
两人一来一往,你升我降,讨价还价,像是谁都不肯认输似的你喊我就跟着喊,直到这个数字。
“好,成交。”赵文多拍了下台面,结束嘴斗。
女老板:“……”这是被套路了吧,怎么就加到了这么多呢。
整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赵明玉像是也看出来她有些懊恼,眼明手快的把台子上的金块儿包了两下,直接塞给服务员,并道:“赶紧收好了,你们老板可是花了挺多钱买的好东西,别再不小心给整丢了。”
女老板都被他这一出给整笑了,道:“放心,我既然出了价,就不会反悔,一会儿就给你们结账。”还是有些不甘,可怎么说这价钱都喊出口了,再往回收未免太过难堪了。
这东西到底值多少她心里还是有些数的,只不过是少赚些。至于赔钱那是不可能的事,她也只是习惯了捡便宜,这回没有那么多只是觉着没有满足成就感而已。
冲着小姑娘这么会说话,这点亏她也就认了。
成功抬价的赵文多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六十本就是她心里的价位低限,之所以张口就是正反两巴掌,那完全就是在虚张声势。这女老板看起来温和柔软,一副发拿捏的模样,实则是腹有锦计,最为精明。
别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一个能出来开店的女人,又有几个是真正的软弱可欺。若真是那样,只怕这店都开不起来,更别论经营成了一定规模。
这样的人外表就是一层保护膜,很容易通过展示出来的一面得到人的好印象,进而达成目地。成果来的过于轻松,也就养成了他们极度自负的性格。
掌控人心都已经成了习惯,又怎么会轻易让人占了上风。更何况还是个十岁几岁的小丫头面前矮上一头。
赵文多之所以把价喊的那么高,还是一副硬气作派,为的也是激起女人的不服输,在她以为成功压了价格,有所松懈的时候,一连出声,迫使她一路跟价。直到最后达到预期线,直接喝停。
女老板也是个见惯风浪的,只一会儿就醒悟过来,这是中了小丫头的计了。可到底顾及面子,没有后悔。
一百零二克的金疙瘩卖了六千一百二十块钱,整六打的大团结,全都是银行现取的新币,并不占多少地方,只个棉衣兜里就全都塞下了。
女老板付钱的时候,还带着苦笑,直说赵文多这小姑娘不得了,日后应该是个谈判的好手。
目村达成,千元到手。自然是心情舒畅,对方想说什么就让她说,赵文多只站立在那儿,笑而不语。
一旦过了她愿意发挥的场合,就又变回了锯了嘴的葫芦,多一句的客套话都懒得去说。就好像刚才那个嘴甜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自家的孩子子什么个熊样儿,当爹妈的最为清楚。赵明玉也不指望她能一夕之间就能变成口齿伶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八面玲珑的交际人材。
能适当时候说点儿有用的话,保持这次的水准,那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烧了高香了。这也不能太贪心了,有了大金镯子,要啥自行车呀。
女老板也从这两下反应中看出来,这小姑娘可真行,翻脸真是比翻书都快,幸亏她是个小丫头,这要是男娃子,妥妥的当负心汉的潜质。
不管女人做何感想,东西卖了,钱拿到了手,这就是完成了任务。钱都是揣进赵明玉的兜,算是应了他搬钱的承诺。
赵文多两手空空,无事一身轻的出了金店。
兜里塞的满满当当,做人气不喘来心不慌。赵明玉满脸挂笑的跟在了身后,要是认真来说,‘备着两手,搬不动’这话并不算是完全做到,别说是这六捆了,再来个十几倍他也能绑身上拿得动,什么时候真就是搬不动了,那才叫过瘾呢。
“钱少没觉着过足瘾是吧?”赵文多冷不丁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哎?
赵明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了。
估计也是心情轻快愉悦,明明只在心里头想想的事情,一不留神顺跟就吐噜了出来。
‘嘿嘿’两声傻笑,道:“爹也就是那么想一想,没真说要,这些钱已经很多了,知足,知足。”
可不知足吗,半个万元户了都,一个上午赚六千块,别说是在这个年代,放到几十年后,那也是大牛的存在了。
其实,单就卖金这件事,她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稀有金属,即便放到日后也是稀缺,增值那是必然性的。这时候把它卖掉,一定程度上是损失的。只是不同时期,情形也大有区别。这东西放在手里充其量也只是一件收藏品,在不卖掉它的情况下,可以说是不具备一文钱的价值。用句老人常说的话,那就是不当吃不当喝,放着还干占地方。
这要是放在一个月前,那是百分之百会拿出来卖掉的,那时候手头紧,没什么大进项,急需这笔钱来补贴家用。而现在有了捣腾皮子的收益,不缺了吃穿,便没有那么急迫,非要不可了。
之所以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完全是出于未雨绸缪,谁也料不到明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现,手上多些钱流转,至少可以不那么心慌。
再者,她也有了一点点浅显的规划,虽然还不具备实施的程度,至少有了后备保证,说不准哪天就能运作。不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吗?准备工作做好了,机会来了就能一把抓住。
这也是明知道金块儿能够增值,最后还是决定卖出的根本原因。
不论它日后能涨到何种地步,眼下尽力给卖出高额值,也算是没有辜负这一跤把它捡着。
赵文多很清楚,眼下的行市,这个价位已经算是到顶了,要不是她使了个小心机,女老板是不可能给出这个价位的。当时她也想过,实在不行就只能去银行兑换,那是最后一步,价位就不要想了,不会定的太高。
要真是那样,她可能就要考虑是否出手了,留下来等着升值以后再处理也是可以的。
总之,这一趟还算是顺利,女老板也挺给力,轻松吃下了大六千块的金疙瘩。
父女俩来到街上,停下了脚步,准备辨一辨方向,来时路是东拐还是西行。
“嗨,看这边——”陡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街对面的路牙子上,停了辆京都吉普车,车头的位置半倚靠站着两个穿大衣的年青人。
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药店里见过的那两位。
冲着父女俩喊的是那个卷毛头,踩着轮胎笑成个傻憨憨,看见两人回头,胳膊挥的越发起劲儿。
“他是不是傻,力气没地儿使了,不嫌那脑袋昏昏头晕吗?”赵明玉很是不能理解,那只手臂都要挥断了,半边身子都跟着直晃悠,那脑子不得晃成浆糊了。不就喊个人吗,用那么大的劲儿干什么玩意儿呢。
赵文多也觉着这个卷毛儿比较的憨,看傻子一样的看的直龇牙:“不知道,说不准真是从三院里偷跑出来的呢。”
三院是当地的精神病医院,通常会被拿来怼人用,说一个人傻脑子不清楚,就会这么说。
赵明玉听了直乐,脑补了下卷毛头的形象,穿上了蓝条纹服,可着屋子里晃悠,蹲身上扮蘑菇的样子。还别说,真挺像。真要是,也是个挺帅的蘑菇。
两边离的是不远,只隔了条马路。周围的声音却是十分吵杂,梁志听不见父女俩说的内容,只看见两人都在咧嘴乐。
还以为被他的这番热情的挥手给感动到了,冲着傅廷坤得意的直扬下巴:“瞧见没有,跟哥学着点儿。”
会读点儿唇语的傅廷坤很想告诉他,你误会喽,老兄。
赵文多说完就扭过头去,没再看他们。只当是街头偶然间的相遇,那个卷毛是个自来熟,见过一次面也要热情的打声招呼。
这要是迎头碰个正着,兴许她会回他记微笑,怎么说人家也挥了手致意,出于礼貌也该回应一二,都一个药店共处过的药友,这点儿客套还是可以有的。
当然,这要抛除去那样不合宜的搭讪方式,若只是平常些的相遇,陌生人也是可以换个点头礼的。
而这些都仅限于错身路过,似这样隔了条马路,却是完全不在客气的范围。哪怕只是微微的示意,也都懒得去施。就当作是没看到这么个人出现,随眼瞧见的只是街边一景,逗乐了他们的是某个飞起的气球,某片飘落的树叶,又或是舞动的旋律——
这扭头回去,视他们为空气的举动,可算是叫梁志醒了神,先前还不无得意的嘿嘿声戛然而止,似被掐了脖子的尖叫鸡,努力挣脱着也唤不出声音来。
傅廷坤只觉着这样的模样十分滑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唇边缀起了丝丝笑意,轻咳着才能掩住些许尴尬。
梁志被他咳的收回了视线,正好逮住那抹没藏好尾巴的笑容,当即就惊声道:“哎呀,这可真是不容易,成年累月一张冷脸的人也会有笑面儿了。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又见着人小姑娘了,这是高兴的过了头吧?”
傅廷坤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笑的这么过,还当是掩饰的很好呢。叫他明晃晃的提出来,多少有些不自在,连‘吭、吭’的探了探嗓子,再抬起头已经又成了板板的面瘫脸,半点异样情绪都找不见。
“快些过马路,再不过去人又好走了。”这回梁志抢了个先,把话说了。
傅廷坤脸上肃然一整,不待招呼一声,抬脚就往街对面走。
正像梁志说的那样,对面的父女俩已经走出十数米远,再不追过去,完全可能像之前那样,满街的乱转找人。
先前药房里出来,也就晚了那一步,前边的父女俩转过街拐角,等追过去时就失去了踪迹。连番是好顿的找,才在金店外面瞧见里头有些熟悉的身影。
再一次见面,两父女依旧爱搭不理,话都不接一句,只是笑了下梁志的傻瓜形为,都不做停留,转眼间就走过了街边的第二棵白杨树。
“等等——”傅廷坤声音略沉,带着点丝丝的紧迫。
如果不是太了解他的人,只当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召唤人,前面的人走的快,他迈开的步子也是很大,匆匆而过,衣角生风。
“别管他,我们继续走。”赵文多听见声音却并没有回头,只对赵明玉道。
自家这三姑娘向来主意最正,拿定主意的事那是谁说都不好使。尽管满是好奇,赵明玉也还是撑住了,跟着赵文多一样,都梗着脖子,继续往前走。若是细看,两人的速度还是不可避免的慢下了些。
也就是这慢下来的三两秒钟时间,已经足够后边的人追了上来。
赵文多竖着耳朵,听见脚步声近了,却是不以为然,拿定主意不去理会就好。却不想,耳边生风,一只拳头就这么打了过来。
到底是当过保全公司里的武力担当,反应也是相当的迅速。察觉到危险的那一瞬间,反射性的矮了截身体,避过这一记。然后迅速的回身,抬眼望过去的同一秒钟,傅廷坤的攻击就到了。
不同于先前的那一记长拳只是花架子,好看却不实用,看似偷袭,实则是份警铃,拉响了就是为了让她做好准备。
这回的正面对恃,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拳风凌厉,攻势迅猛。片刻工夫,已经连出了数招。
赵文多从一开始的被迫防守,逐渐变为了攻守相结合,不时的会使出劲招,朝着傅廷坤打过去。
两人拳脚相接,你来我往打到一处。谁也赢不了谁,却又不甘心认输,战成平局也还是要打下去。
一直走在旁边的赵明玉反应则慢了半拍,直到赵文多回身跟傅廷坤两人打斗起来,他才后知后觉,这是叫人从背后给偷袭了呀。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搭讪不成就恼羞成怒啊,还有没有点儿男人样儿了。这么大个人了,跟个小姑娘过不去,还要不要张脸了。
他这里一阵猛劲腹诽,后追上来的梁志也是一脸的震惊,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全军都闻名的人物,身体素质过硬,能打能抗的傅家小少爷,竟然大街上对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下重手,还搞的是背后偷袭,简直跟天方夜谭一样。这要不是亲眼看见,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就算是想要引起人家注意,那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哦,你不是不理我吗,那我想同你说话怎么办,就先把你打一顿再说,这是什么逻辑,妥妥的有病不是吗。
嗯,有病?
梁志猛然间想到一种可能,先前在药店里还在担心的事情,该不会是这就应验了吧?
哎哟,可要了命了!
一时间涌上一股急火,嘴里的牙花子都疼。
“哎你别干看着,赶紧过去拉架啊——”赵明玉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没到跟前就得叫凌散飞起的脚给踹飞,更别提上去帮忙了。
眼瞅着那黑衣小子人高马大,大长腿,整个身体都快能把自家姑娘包起来了,这样个打法,挨上一下都受不了啊。得赶紧想办法阻止他们再打下去。
梁志被拉扯着苦着张脸,道:“大叔,不是我不想过去,那家伙就属疯G——子,谁上打谁,而且打的都挺狠。只要他动手,我们一般都不劝,因为越劝这输出值就越是高。”怕赵明玉再听不懂,换了种说法:“就这么说吧,正常情况下一秒钟出一拳,要是劝架了呢,他就会一秒钟出两拳三拳,这样你明白吗?”
明白,这么说了还能不明白吗?不就是说他是疯狗吗,见谁咬谁,还咬住了不撒口,那半截话当谁没听出来咋滴。
就算是知道了怎样,那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三姑娘被打,而无动于衷吗?别人行,他可不可以。
他这当爹的不称职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尽一尽责任了。
赵明玉狠狠心下了个老大的决定,晃晃身上的棉袄,紧了紧腰带,用力的跺了下脚,大喝一声:“啊——”一路喊着就朝着打斗的两人扑了过去。
两人都是那久经沙场之辈,即便是对战中那也是眼观六路局势,耳听八方声响,赵明玉发出喊声的那一刻,就都捕捉到了方向定了位,手上动作虽未停,却已经做好了准备。
转瞬之间,拖着长尾音儿的喊声连带着它的主人一起杀到,高高举起的手臂,隔着还有一米多远就朝着高个子身上就开始抡起来。
这声音都成了定位器了,想不知道都很难。
傅廷坤也是沉得住气,直到赵明玉扑上来的前一秒,往侧边一闪身,这一抡就直接落了空。
身手敏捷度根本就不在同一档位,这也是可以预想到的结果,实属再正常不过了。在场的三人谁都没有惊讶,真要是没躲过那才叫意外。
就连出手的赵明玉本人也似早有心理准备,一击不中不见半点紧张,就势一滑,矮下身去贴着地面往前一扑,揪住傅廷坤散落的大衣襟,敞开嗓子‘嗷’了声就叫开了。
“哎哟,快来人哪,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