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枫的案子本就有证据攥在江成璟手上——
身为将领,勾结西夏细作,贪生怕死,临阵倒戈。
随便拿出一条,都够砍他几回脑袋。
先前,是小太后从中作梗,让程子枫多过了几天逍遥日子。
这次,新仇旧账,他别想再蒙混过关。
*
第二天,琮儿一早就挎上书包去学堂了。
一路上即兴奋也忐忑。
“娘亲,夫子和同门会喜欢我吗?”
海云舒摸摸他的头:“琮儿,你记住,人活一世,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不用为了别人的喜好,而轻易改变自己的坚持。”
琮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海云舒亲自送他到门口,叮嘱:“琮儿以后就是上学的大人了,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多听夫子的教诲,明白吗?”
“娘亲放心,琮儿都明白。”
“快去吧。”
看着琮儿小小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跨上台阶,宅子的大门缓缓关上。
海云舒还有些恍惚。
仿佛琮儿出生还是昨天的事,眨眼的功夫,都已经拜师学艺了。
瞧着孩子有了眉目,这些年的心酸和不易似乎也都有了安慰。
这些年的苦难,也该有个结果。
*
原本说好的,在典狱门口碰面,可等到傍晚江成璟还没来。
少青传话说:“宫里临时有要紧的事,把王爷留下了,这才耽误了时间。”
“知道他什么能出来吗?”
“这个不好说,宫里的事可大可小。”
海云舒大致能猜到:“是小太后把他留下的吧。”
“在下不知。”少青作为江成璟最忠诚的手下,即使知道内情,也不会轻易透露主子的行踪。
“那我还能进去吗?”
刑部的“天”字号典狱,关押的都是犯了事的官员。
因是要犯,所以守卫也严格。不见宫里或摄政王的旨意,是不可能放任何人进去的。
少青拿出摄政王的腰牌:“王爷说了,若娘子想去,叫在下陪着。”
既然来了,就不好再折返。
“那咱们自己去吧。”
江成璟一忙起来,就没个头。等他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天牢的入口是一个狭长的甬道,只有一束黯淡的灯光照亮。
甬道的两侧是数不尽的铁笼,每个铁笼里都关押着一位囚犯,铁笼内的墙壁潮湿而阴冷,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和青苔。那些奸臣、叛徒、异见者,带着深深的恐惧和不安被关在这里。
穿过甬道,才看到程子枫的牢笼。
牢房逼仄,靠墙放着一张破旧的木床,上面铺着草席和薄被。角落里,放着一个陈旧的马桶,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牢头用鞭子敲打着铁栅栏:“喂!程子枫!有人找,起来!”
床上的人原本裹着草被蜷缩在一起,一听到喊声,本能地惊起。
牢头:“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找死啊!”
“是,是,这就来。”
那人翻身下床,连头上的草都顾不上弄掉,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
若不是听声音,海云舒险些认不出来,眼前这个干瘦的男人,竟然就是程子枫。
只见他衣着破烂,胡子拉碴,头发乱得跟枯草一样,手脚都带着锁链,走一步就叮当乱响。
原本是一个舞刀弄剑的武将,现在面黄肌瘦,万分疲惫凄惨,跟逃荒的难民差不多。
牢头进去就朝他身上踹了一脚:“麻利点,再敢偷懒,晚上给你加个菜!”
此菜非彼菜。
程子枫一个跟头栽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抱着头,求饶:“官爷,别,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
他匍匐在地上,突然觉得有隐隐的香气,像是女人身上的味道。
余光里,一双精致的蜀锦鞋映入眼帘。
小心翼翼抬起头,正对上一身华锦的海云舒。
“云舒!”
程子枫一见故人,像发了疯似得扑上来:“云舒,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救我的吗?你一定是来救我的对吧!”
海云舒居高临下:“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程子枫咬牙:“还不是这一帮狗奴才,见老子落魄了,一个个落井下石,不分白天黑夜的折磨人,去给上面的人卖好。全都该死!”
“是吗?”
“云舒,你来了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江成璟是不是要把我给放了?”
他是神志不清了吧,还沉浸在几年前海云舒替他奔走求情的事里。
她冷笑:“没有。”
他已是急得癫狂,额上的青筋暴起:“那你就再去陪他啊,把他往你床上拉啊,你不是最会卖吗?该使什么招使什么招。
“妈的,老子把媳妇儿都给他姓江的了,他还不放老子出去?!”
“找死!”少青见他满嘴喷粪地说胡话,上去就是一脚。
程子枫直接被踹到了墙上,又反弹到地上,他捂着快断的腰,“哎呦”的喊个不停。
牢头忙解释:“他神志不清,常常说胡话,娘子只当是狗叫,别往心里去。”
说着就又叫来几个狱卒,举着木棍、鞭子对着程子枫就是一顿暴揍。
他边抱着头躲,边喊:“我乃世袭的东昌侯,你们几个是吃了狗胆,敢对我动手?”
牢头只打得更狠:“我管你是猴还是马,进了天牢,就给老子把尾巴夹起来做人!”
程子枫被打得皮开肉绽,嘴角流血。
缩在墙角受不住了,又开始哼哼唧唧地求饶:“官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这不我娘子来了,她有钱,你们只管跟她要钱,要多少,有多少……”
真是个疯子。
海云舒要来一盆冷水,走近,劈头盖脸地浇在程子枫头上。
他瞬间成了落汤鸡。
“程子枫,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你已经被我休了。你和我现在就是天和地,云和泥,没有任何关系。”
被冷水浇的透心凉,程子枫也清醒了一点。
他扑上去,抱着她的腿:“云舒,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受白师师那个小贱人蒙蔽,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迟到的深情比草轻。
更何况,他这只是狡辩,并非肺腑之言。
海云舒直接叫人把他拽开:“别碰我,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他挣扎着继续:“云舒,我一直爱的都是你啊,你不能不管我啊,就算不为我,也得为琮儿想想吧。我可是他的亲爹啊——”
“闭嘴!别跟我提琮儿!!”
她呵斥:“程子枫,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