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谨慎的很,才不会亲自动手,是找了我一个恩客将我灌醉,剜走我的眼睛,我也是很久之后,才偶然得知这件事,鲁家姑娘想复明,就要用药引,这药引便是可她同一天出生女子的眼睛。”
凌卿轻叹一声:“我这才把前前后后的事联系在了一起,从选妃问八字,到后来被劫匪凌辱,抄家充做官妓,都是鲁家一手操办,为得就是让我给他家小女儿做药引。”
海云舒道:“你说的这些,多是猜测,鲁国公是朝廷重臣,你若没有十足的证据,就是敲了登闻鼓,告到御前,也未必管用啊。”
凌卿说:“我当然有证据。
“鲁家是从南瀛请来的巫医,就是这个巫医出的坏主意,要拿活人的眼睛做药引。
“这巫医即贪财,又好色,时常来我们燕子楼里寻欢作乐,我便让信得过的姐妹,从他身上偷来了几封鲁国公的亲笔书信。”
说着,凌卿让婢女把一个束之高阁的盒子拿了下来。
里面放着六封信,记录着从这巫医开始给鲁若沁治病,到他们剜走凌姑娘的眼睛,再到医治失败,只能接着继续找别人做药引。
虽然不是全部,可仅有的几封信,已经是触目惊心。
海云舒将信折好,装回去:“这些你给很多人看过吗?”
凌姑娘摇头,嘴角一抹凄苦地笑:“那些个男人,脱衣服前一个样,提起裤子又一个样。更何况,我现在落魄至此。他们往日甜言蜜语,说得天花乱坠,真当你找上门去,一个个又唯恐避之不及。”
海云舒不禁好奇:“那你为什么愿意给我看呢?”
“因为你一下便猜出了我的生辰,想来也是知道鲁家的秘密。我听说了,有为侯爵娘子卷进了鲁家的命案,被当做嫌犯叫去应天府问话了,可后来又说是证人,结果送回侯府了。
“想来,你是有些手段和本事的。”
她一个燕子楼足不出户的官妓,竟然对窗外之事了如指掌。
海云舒:“看来,有关鲁家的事,你都很清楚啊。”
“不瞒海娘子你说,我一直是靠复仇的信念活着的,这么多年,我的积蓄除了花给妹妹,剩下的,全都用在复仇上。
“鲁国公今日会了几位客,鲁若沁吃了几碗饭,我都知道。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哪天真得扳倒鲁家了,我还有活下去的支撑吗?”
仇恨的力量很强大。
同样是身负血海深仇,同样是努力而活只为手刃仇人。
海云舒有意想帮她。
“除了这些信,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凌卿:“他们很谨慎,做事几乎不露马脚。只这几封信,也是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搜集来的。不过,还有一事,或许可以当成突破口。”
“你尽管说。”
“他们南瀛信奉一个传说——人死后只有器官齐全,才能往生去投胎。所以我想,他们还会继续寻找合适的药引,给这命短的小女儿好好超度一番。只要他们再出手,就一定会漏出破绽。”
如今,鲁若沁的命案还在调查之中,鲁家的脏事却一件一件地冒了出来。
海云舒:“若是闹上公堂,你愿出来出来作证吗?”
“别说是公堂,就是闹到御前,当着皇帝的面,我也敢这么说。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你们能答应,保全我的妹妹。”
少阳做保:“这你放心,事成之后,你的妹妹我们一定照顾,就算赎不了身,也必不让她接客受辱。”
凌卿:“那我先谢过长公主了。”
海云舒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既然凌姑娘愿意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我,我定当竭尽全力,给你讨回一个公道。必不让宵小之人,逍遥法外。”
帮她,也是帮自己。
凌卿起身行了大礼:“小女子若能等到罪犯伏法,也就不枉此生了。”
事已谈妥。
从燕子楼出来,海云舒便问少阳:“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凌卿的?”
少阳回想了一下:“她琵琶弹得好,当年选妃时,一曲《春江花月夜》很得父皇喜欢。说来也巧,那天我的琵琶弦正好断了,还是她给帮忙接上的。父皇为此,还戏称她是琵琶精呢。”
少阳叹道:“当年要没有鲁国公陷害,她恐怕也是个宠妃了。”
海云舒则觉不然:“人活一世,除非是一等一的投胎,才能从出生就一帆风顺。更多的人,还是来人世间受苦的。
“即便凌卿当年入了宫,争宠暗斗,她的下场也未必比现在好。冷宫里关着多少病了、疯了的人,你可比我清楚。”
少阳觉得海云舒的话不无道理。
人生确实是一场苦行,但也不能自甘沉沦。佛教总说,人生的苦难是为了修行,提升智慧和境界,她们能做得就是踽踽独行。
海云舒问:“凌卿的妹妹也在燕子楼?”
“是,听说她被凌卿保护的很好,从不接客。可如今凌卿大势已去,恐怕她这妹妹的好日子,很快就到头了。”
“所以她才肯拿手上的证据跟我们做交换,换她妹妹一个平安。”
少阳感慨:“这个凌卿,真是可惜了……”
“姐妹情深,大抵如此。”
少阳问:“你想好怎么谋划了吗?”
海云舒思量再三,慢慢道:“这件事,我恐怕要先问一个人。”
“谁?”
“江成璟。”
如今除了他,还有人能跟小太后和鲁国公掰手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