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渐进,夜里的风也越来越冷。
桑鸢和簪湘从东宫离开时,已经是深夜了。
东宫到皇城正大门需要一段时辰的路,途中还有会经过很多宫殿。其中不可避免的就是尚元殿,无论怎么绕路最终都是要经过尚元殿的。
送了桑鸢经过尚元殿后,祁司睿便又回到了天承殿。
他是迎亲使,大婚半月和大婚后三日,他都要陪着云弦在天承殿早晚各祈福一次。
今日是大婚当日,迎亲使需得留在天承殿为新婚夫妇点新月灯。
本来是可以不用送桑鸢的,只是祁司睿心里始终对陈公公的事还未放下。
陈公公虽然被云弦带去了城郊别院的地牢里,但他还是想要亲手了解了陈公公这个禽兽,方可解了心中的闷堵。
过了尚元殿,桑鸢和簪湘没有走多远,便遇到了温砚辞。
他今日穿了一身浅色衣袍,外加一件黑紫色大氅,微卷的头发一半束起,一半散落在后背。
“温质子怎么一个人呀?云黛公主怎么没跟着他?”见离温砚辞还有一段距离,簪湘便凑近桑鸢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以往,只要温砚辞一出现,身边必定有云黛跟着,今日却是只见温砚辞一个人,确实是有些意外。
不过桑鸢并未觉得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云弦大婚,云黛作为云弦的姐姐,自然是有正事要做,这温砚辞在皇城里待着,左右也飞不了天。
何况,在暗处肯定有很多察觉不到的眼睛在盯着温砚辞的一举一动,云黛根本就不用担心温砚辞会插翅飞了。
随着走近,桑鸢和簪湘这才看到了跟在温砚辞身后的小宫女。
桑鸢略抬了下眼眸,瞥了一眼温砚辞身后的小宫女。
这小宫女她之前在温砚辞的遇君殿见过,话不多,是个乖巧的小姑娘。
“见过温质子。”桑鸢同簪湘一起欠身向温砚辞行礼,同时温砚辞身后的小宫女也微欠身回礼。
这是自上次遇君殿一事之后,温砚辞第一次见到桑鸢,一下子想到她亲手做的菊花灯笼被云黛毁了,温砚辞就觉得很歉疚,不知该如何面对桑鸢,连看她的眼神都是躲闪的:“快些免礼。”
别开眼神,温砚辞语气才恢复平静,启声问道:“都已经夜深,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白日里,他便见到桑鸢也来了,当时就想去与她打招呼,顺便邀请她去遇君殿坐一坐。
但心里觉得对桑鸢有歉疚之意,便是犹豫了几翻,最终还是没能去打招呼。
此刻在这里遇到了,倒是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与太子妃多说了一会儿话,拦门的时候又耗费了些时候,便是此时才回去。”桑鸢唇角敛着笑意说道:“只是没有想到能在此遇到温质子。”
说话期间,桑鸢察觉到温砚辞身后的小宫女时不时的就掀起眸子来看她,这一下便激起了她的好奇心,是启声问温砚辞:“温质子,你身后的小宫女是西灵国人吗?我瞧着她的衣着与皇城里的其他宫女不一样。”
其实她心里早在第一次见这小宫女时便有数了,这小宫女不论是衣着还是容貌,都与南洲的姑娘有一定是差异。
就算不是温砚辞当时从西灵带来南洲的,她也是西灵国人,桑鸢猜测应该是后面被西灵的人送来的,或者是别的……
“她叫小然,是我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温砚辞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侧后身的小宫女,随即回正头与桑鸢解释了关于小然之事的来龙去脉:“那人牙子是在西灵国的偏远村落里,拐来了与小然差不多大的姑娘,带到南洲都城进行贩卖。”
说到买小然的经过,温砚辞眼里的光暗淡了许多。
他很同情小然,觉得小然的经历有很多与他自己很像。
温砚辞与桑鸢边往皇城门口走,边落寞地道:“小然本来和我一样,有一个很疼爱自己的父亲,可就因为村里的司娘说小然是不祥之人,她的父亲便将她赶出了村落,让她自生自灭。”
桑鸢有些差异,难道温砚辞还有像小然这样的经历吗?
虽有疑惑,但她并未问出来,只是听温砚辞继续说道:“我也有一个像这样的父亲,他从来不会听我解释,只看得到目光所及之处。从他最为疼爱的儿子,到一朝被彻底抛弃,最后索性直接送走,真正做到了眼不见为净。”
他对这个父亲所有美好的幻想,皆在他踏出西灵地界之时起,边已经全部消失殆尽。
以至于他,在得知西灵皇帝,自己的生身父亲病重垂危,内心也没有丝毫波澜。
他想回去,但却不是回去见那个眼里只有利益的父亲。
“那你恨他吗?你的父亲,你恨他吗?”桑鸢下意识的便问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问温砚辞,她只是觉得父子之间应该没有解不开的结。
或许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但也说不准,可能有的人真的就是这样,眼里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名誉与权势。
“恨?”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大抵是恨得吧,不然这么多年了,他都不愿意回一封书信回去。
“我跟你讲个题外故事吧!”温砚辞冲身后紧跟着是小然和簪湘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跟太近了。
小然拉了一下簪湘的胳膊,将她拉到了一边,又等温砚辞和桑鸢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慢步跟上。
桑鸢好奇问道:“温质子想说什么故事给我听啊?”
有了故事,那她的话本子就有东西可以写了。
“我的故事。”温砚辞的嗓音有些低沉,是桑鸢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嗓音。
简短的一句话里,桑鸢听出了岁月的沧桑感和落寞。
桑鸢没再说话,点了点头,静静地听温砚辞一字一句带着满满的回忆,温声道:“我的母妃曾是西灵皇帝最为宠爱的女人,他爱屋及乌,也很疼爱我这个儿子。但是后来的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