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天上的雪越来越大。
寒风吹在脸上像是下刀子一样刺疼,换作往常,哪怕是打更人也要找个暖和的地方猫起来。
但今夜往常生人勿进的西街口,却是非凡的热闹,黑压压的大军踩着整齐步伐迅速逼近。
乌黑的战甲,手握长刀圆盾,还未靠近便是带着浓烈的肃杀之气。
“不好,是黑甲军!”
西街口,蜀王和汉王的亲卫脸上神色骤变,彼此相互递了一个眼色过去后,顿时立刻往后退。
他们退后的位置很巧妙,看似是在退,却是刚好卡在街口两侧较为狭窄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距离大门不远,一旦有变便是可冲杀过去进行接应,如果黑甲军想要硬来,这两处位置较为狭窄的地形,也能限制黑甲军人数上的优势。
荣王看着西街大门,一时苦着脸。
这次蜀王和汉王的随从也不拦着,反而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瑞王。
这不禁令黄毛心里有所顾忌,思索再三,手指暗暗掐诀,不动声色地跺了跺脚,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钻入土中消失不见。
荣王黑着脸,冷声不语。
这和对方实力强弱无关。
随后跳下马,走到西门前向刘公公微微颔首:“既是如此,我们能进去了吧。”
金五城冷笑一声,对着身后的神龛道:“沈千总神龛便在此,我若是敢有二心,可请沈千总显神通斩我。”
若不是他毁了五通神金身,自己现在便是已请出五通神护佑,有五通神庇佑,众生佛又算什么。
杀气三时作阵云,甲光向日金鳞开。
说罢便是指着猿侯爷:“敢问侯爷,您擅调黑甲军,可有手谕诏令!”
眼看着荣王已经带人进去,瑞王、秦王两人也只能下马,带上人马走进西门。
队伍当中抬着一个神龛,神龛中那佛陀侧身斜坐,手握金刚宝镜,披锦衣袈裟,神情似笑非笑,眸光满是慈悲。
“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老太监的时候,自己心底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亏荣王福运不绝,加上多年经营,实力雄厚,虽然失去了五通神,但近日来不少江湖高手投靠在身边,不然,荣王恐怕是连参加大祭的心思都没有了。
金五城带着数十人,迈步而行,直至西门入口。
猿侯爷不急不慢的说道。
“大禅寺金刚广目众生佛,是秦王的队伍。”
拥有诅咒之体,修炼天魔解体大法,对危险有着能够未卜先知的能力。
“二哥,参加大祭,你怎么连神灵都没有请来。”
瑞王两眼圆瞪,挥起马鞭一抽,便是要带着人马往里面冲。
随着一声厚重的号叫声,诵经声,梵唱声,天上白雪竟是染上了一层金光,像是天上在下黄金一样,满地祥和。
猿侯爷眯着眼观望。
“情况紧急,我事急从权,虽无手谕诏令但陛下曾给我便利之权。”
秦王的话说得很直白,就是在指黑甲军。
一声咳嗽声打断了两人争论,只见刘正淳从西门里面走出来,笑盈盈道:“两位大人莫要吵了,咱家这边还有一件事与两位大人说。”
不多时三位王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西街尽头。
秦王目光看了一眼身后的黑甲军:“我等兄弟必有一人完成大祭,可倘若其余人不服,以重兵挟持,又当如何。”
荣王和秦王明显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迅速喊停人马。
猿侯爷不敢去看那神龛里的泥塑,却是皱眉呵斥道;“金五城,你好大的胆,私吹铜哨,召集旧部,你想做什么,想要造反么?”
听到此话,荣王脸上反而露出喜色,眯着眼看向瑞王、秦王,当即向身后黄毛等人点了下头。
正要说什么时,后面又紧随着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声响。
“王爷请讲。”
金五城撇了撇嘴:“便利之权?哦,那可是十五年前的老黄历了。”
西门旁只见老太监刘正淳不急不慢走出来。
还乘坐在马背上的猿侯爷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一只手不自觉地去握向刀柄,但很快又想起来了什么,手指一颤,从刀柄上划开顺势抓起了缰绳。
众人侧目望去,一支队伍缓缓行来,这支队伍没有军队,但却是有大量的僧人。
张俊站在后面,眯着眼看向这位刘公公,眼见他笑容灿烂,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秦王此话看似是在呵斥,却也是在提醒瑞王,荣王哪怕没有五通神,可实力不可小视,如果狗急跳墙大家都没好处。
一时瑞王神色微变,默默闭上嘴巴,不再讨论这件事,只是两眼盯着荣王队伍里的身影不时左右打量。
金五城和猿侯爷闻言只能停下斗嘴看向刘公公。
待黄毛从刘公公身边走过时,目光特意在刘公公身上打量一眼,心里却是在犯嘀咕。
“咳咳!”
临走到刘公公身旁时,秦王突然停顿下步子,回头看向刘公公。
这神龛后面并没有什么对联,但人们看到这尊神像,对联就已经浮现在心头。
下联:祈来国泰民安,便知佛祖本心。
“我知公公奉命行事断然不会有差,但还是有一件事,要冒昧问上一句。”
众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纷纷侧目观望,当看到一身金甲的金鳞卫重现在街头时,饶是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不过这边还没完,另一边的街道上,只听弦乐齐鸣好似天上宫阙仙子降尘。
瑞王把凌波仙女都请了过来,可现在荣王无神可请,实属尴尬。
说着便是侧过身,让开一条路来。
众人一瞧,偌大的队伍多是容貌妩媚的女子,轻纱赤足,沿途撒下鲜。
这个小小的举动,自然是瞒不过刘公公的眸光,但他并未对此说什么,只是不急不慢道:“这个陛下自有安排。”
上联:参透江声海色,方入禅门真境。
披金甲,持春刀,鲜红的披风像是一池鲜血泼洒下来,明明只是泥塑,可众人竟是无人敢去看。
上联:挂云帆,济沧海,长风直破万里浪。
“瑞王爷您说笑了,奴才可不敢阻扰您,只是陛下有旨意,若要参与大祭,祖宗规矩不可乱。”
既然能感应到这个老太监对自己有很大的危险,那便是说明,对方对自己是抱有敌意的。
瑞王乘骑在战马上,斜眼看向荣王,作为五个兄弟中最小的一位,瑞王长相白净,一身紫衣绣五爪龙纹服饰,头戴翼善冠,乘骑在白马上,别的不说,光是这相貌,放在现实中也是远远甩过什么国民老公,小鲜肉。
眼见问不出来什么,秦王只能作罢,带着人匆匆往西街里面走去。
刘正淳笑盈盈地回答道,哪怕被瑞王指着鼻子骂作老狗,也不见有丝毫怒色。
十八位女子抬着一顶轿子,上面同样有一个神龛,神龛中一位女子手捧双剑,踏浪而行。
神龛旁举着两个对联。
一旁秦王呵道:“小弟休得胡言,二哥辅政多年,门生遍布朝堂,又掌管黑甲军,猿侯爷左右相伴,身边高人无数,又怎么在乎一个五通神。“
“别耽搁时间了,大家赶紧进去吧,不然等老四,老大抢了先,咱们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荣王说着,挥了挥手便是要让众人往里面走。
但在这时,蜀王和汉王的随从突然喊道:“等等,你们人可以进去,但人数不得超过七人,还有,神灵禁止入内。”
瑞王说罢,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哦,忘了,忘了,小弟最近睡眠不好,忘了二哥重金拥护的五通神被人给劈死了,好像死得挺惨的是吧。”
三王同至,整个西街口再无这般热闹。
刘公公站在西街大门外,两眼看着前方,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人。
“瑞王来了!”
“呜呜~~~”
瑞王不是傻瓜,立刻意识到不妙,拉起缰绳呵道:“是谁在阻扰本王!”
这时冲在前方的瑞王,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战马明明向前冲锋,但不知道为什么,距离面前的大门的距离好像始终都没有变化。
朝着瑞王一拱手满脸笑意的说道。
“刘老狗,我问你,既然是我们如此,那我大哥,三哥呢。”
加上已经进入西街的蜀王、汉王,这次大祭的热闹程度显然是超出了寻常。
“回瑞王爷,他们也是如此。”
再看到后面抬着那顶轿子,更是止不住眼皮直跳。
荣王黑着脸不说话,心里却是忍不住再次咒骂赵橘这个混蛋。
“你!!”
“造反?”
漫天风雪飘落下来,一时竟然是带起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多时,街道尽头,一行人姗姗来迟。
刘公公瞄了一眼荣王身后几人,最终目光特意在黄毛身上打量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荣王身边多是能人异士,咱家祝荣王马到成功。”
猿侯爷皱起眉头,荣王和瑞王不合,虽然上次刺杀案被皇上按了下来,但大家心里心知肚明。
“混账,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我们,别说是你,今天就算是首辅大臣来了,也别想拦着我,都给老子让开,拦路者死!”
“好吧。”
劝君莫惹沈千总,诏狱门前血犹腥。
神龛旁同样悬挂一副对联。
刘公公笑盈盈抖了抖自己的袖子,一张金黄的圣旨却是出现在刘公公手里。
下联:跃龙门,冲霄汉,惊雷纵劈千尺水。
他脸色一正,收敛起脸上笑容:“猿永昌接旨。”
猿侯爷心底咯噔一下,赶忙下马弯身接旨。
“谕猿永昌,尔亦靠祖上阴德,官至二品,手握重权,却俱不啻天高地厚,将天恩视为儿戏,即尔苟活人世,自思负恩悖逆至此,实属罪大恶极,着令罢黜其官职爵位,押入天牢等候发落,黑甲军胆敢违逆者杀无赦,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