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三更咯!!”
外面锒铛声响起,张俊睁开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房梁。
还没等他理清思绪,一股酸爽的味道席卷而来,抬头一瞧,炕上可不止自己一个人。
一眼望去,十二个抠脚大汉,打呼噜的、还有磨牙、说梦话的。
张俊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扫视了一眼墙上悬挂的衣服。
看上去像是官服,只是颜色都变成深灰色了,袖口上还有几个补丁,一看就知道是清水衙门。
目光环顾了一圈后,张俊的目光逐渐锁定在了墙角的神龛上。
神龛的位置很讲究,正对着房门,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为,神龛前并没有放任何东西。
甚至是连一张桌子、板凳都没有。
神龛被挂着红布包裹着,张俊也看不出来供奉的是哪位神灵。
面前还摆放着两叠祭品,一叠馒头,一叠橘子。
说不上是什么好东西,可张俊却感觉到这神龛不一般,无他,只是在这么破败的环境下,神龛的桌子上竟是一尘不染。
这次的竞技世界,主持人也明说了,是诸神与氏族共天下。
这里面就有很大的信息量了。
也就是说,皇权现在已经衰败,氏族门阀掌控着天下,这点可以理解,毕竟历史上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但诸神又该怎么样介入这个世界呢。
或许眼前的神龛,便是答案。
正当张俊想得入神之际,耳朵一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很急促。
但每一步都格外沉稳,呼吸缓厚沉长,张俊判断此人应该是一位武夫,至少已经是有造血境的能力。
“咣!”
很快房门被一脚踹开。
只见一个身高一米八的汉子黑着脸,高吼道:“别睡了,都起来,都给老子起来!!”
这汉子嗓门极大,像是村头广播的大喇叭,大半夜地冷不丁这么一吼,瞬间原本静悄悄的屋内,一下子被惊起一阵骚乱。
张俊这才发现,所有人几乎在被惊醒的
他低头掀开枕头一瞧,果不其然,一把佩刀正被压在枕头
把刀放在这个地方……
张俊看着佩刀的位置,心里生出一阵怪异感。
这都清水衙门了,刀都要随身携带,哪怕是睡觉都要放在枕头
“寒哥?你这是……”
等众人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不禁松了口气,可旋即看到汉子的脸色这么难看,顿时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与他相熟的人,赶忙爬下床,拿个板凳送上去:“寒哥,您不是和大人去吃酒了么,怎么这时候突然回来了?”
众人很识相地纷纷簇拥过去,张俊也不例外,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变成里面的显眼包。
被称为寒哥大汉一屁股坐下来,接过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抬起眼皮。
突然目光锁定了当中一人。
“啪!”的一声、
手上的碗往地上一摔,猛地跳起来一把将那名个头较小的官差从人堆里拽出来。
“寒哥……您……您做什么。”
“做什么?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寒哥说罢,抡起那只硕大的手掌,照着对方的脸庞抽上去。
“啪啪!!”
这两巴掌没有留手,直接把人给抽得昏死过去。
满嘴的都是鲜血。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被吓到了,不知道平日里还算是和气的老寒,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他们谁也不敢劝,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我去你妈的吧!”
寒哥把人提起来,直接朝着门外一丢,让他狠狠摔个跟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面面相视,这大冷的天,哪怕还没下雪,晚上温度也是冷得刺骨,就这么丢出去,估计一个晚上人就要完蛋了。
一位年龄较老的汉子凑上前,拿出自己腰间的烟杆子垫上烟丝,给寒哥送上去。
寒哥接过来,嫌弃地用袖口裹住烟嘴狠狠擦拭了几下,这才放在嘴里。
老汉从炉子里取出一根烧红木炭给寒哥点上。
不等他开口,就听寒哥说道:“老张,你别说老子心狠手辣,这种不长脑子的蠢货,打他都是爱护他。”
“是是是,可小东毕竟年龄小……”
“别!”
老张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寒哥示意打住,他抽了一口烟,目光环视众人。
“今天早晨,这小子在平安街当值,总把头便衣巡查,看他懒懒散散地和卖豆的小妮子眉来眼去,就提醒了他一句。
结果这小子也不当回事,总把头也没理会他,可这小子还在后面阴阳怪气地讽刺了总把头。
就在刚才,我和大人喝酒,总把头把事情一说,大人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言明咱们这一支以后去太平街巡查。”
一听到太平街三个字,众人神色一僵,方才还想着帮忙求情的几个人立刻调转矛头大骂起来。
“这不是要命么,这祸害人的玩意,老子早和他说过,别没事吊儿郎当的,妈的!”
张俊注意到,不少人攥着刀,两眼红扑扑地盯着门外那小子。
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这位寒哥看似下手狠辣,却是提前一步堵住了众人的手。
若不是他劈头盖脸地一顿毒打,估计这时候众人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看来这位寒哥也是能担事的人。
众人劈头盖脸地一顿怒骂之后,张老汉苦着脸:“寒哥,咱们去太平街是东街还是西街。”
众人一听此话,立刻闭上嘴,纷纷探着头看向寒哥。
寒哥抽了口烟,不说话。
似乎是在故意吊着众人的胃口。
众人也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张俊见状,便是凑上前小声问道:“东街怎么样,西街又如何?”
“东街破财,西街要命。”
老张向他解释了一句,但也仅仅只是这一句,至于原因却是没有说。
寒哥看情绪都差不多稳定下来了,这才开口道:“还好,有另一伙倒霉蛋被调配到了西街。”
听到此话,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但也少不了又骂骂咧咧地问候小东一阵。
“一周的轮值,大家小心点,破点财,总归是要比丢了命好,香烛、果品、这些都是小钱,我负责出了,剩下的从小东的俸禄里扣。”
寒哥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也都缓和了下来。
“寒哥仗义,我们这些苦哈哈能跟在您身边,八辈子修得福气了。”
老汉赶忙把烟锅给寒哥重新塞上烟丝开口奉承起来。
众人也纷纷附和地说道:“寒哥仗义,等这周轮值结束,我们大家凑份子给您在八仙楼请一桌。”
“对对对,一定让寒哥这顿酒给补回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拳作谢。
香烛、果品虽然都是小钱,可架不住数量多,杂七杂八地算下来,也有三四两银子了。
这钱可是寒哥一个月的俸钱了。
寒哥示意众人安静,随后开始分派任务。
东街,不是单纯地指着一条街道,而是一片街坊,很大一块区域,有前三街、中三街、后三街、三段路线。
众人分化好责任区域后,寒哥看了看夜色已经渐渐发亮:“天也快亮了,马上就四更天了,大家烧火做饭洗个脸吧,头一天去东街,大家还是打起精神比较好。”
寒哥不说,他怎么也睡不着。
虽然说东街伤财,可那地方毕竟不太平,去那么凶险的地方,心里说不打鼓才是奇怪。
众人开始穿上外衣,烧水洗脸,生火做饭。
至于小东,就是被丢在门外,也没人理会。
直至寒哥走出门,看了一眼,冷声道:“给他一盆冷水泼醒来,让他负责跟着我巡街。”
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寒哥在故意帮着小东。
不然闯了这么大的篓子,众人估计打死他的心都有了,不说拔刀和他拼命,也少不了给他穿小鞋。
若是有人真动了杀心,到时候在巡街的时候,只需要放缓两步,故意让这小子失了礼数,便是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张俊从始至终都没说话,他只是好奇这东街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让众人这般畏惧如虎。
早餐吃得稀稀拉拉,张俊也没个胃口索性没吃。
他和老张是一组,负责巡视上三街,吃了饭,老张就带着他出门了。
等走出门口,老张才叹了口气:“要不是小东的父亲和寒哥儿有过命的交情,谁会这样帮着他,但愿小东这孩子能长点心吧。”
说着便是看向张俊:“你也是新来的,千万别学小东,他有寒哥儿护着,换做是咱们这些人犯了这么大的错,怕是早就被寒哥儿给打死哩。”
张俊点了点头。
只是问道:“张叔,我初来乍到,东街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说东街破财,西街害命?”
“哎,别问,别问,你自己跟着我后面看看就知道了。”
老张不是不想说,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带着张俊在路边买了一些果品,点心,提着一个竹筐,带着张俊往东走。
等穿过两条街道之后,老张蹲下来示意张俊等一等:“现在还没到时候,这时候去了,要惊扰了神灵,要等四更响了才行。”
说话间,老张又拿起他的烟袋抽起来。
张俊也只好蹲在一旁等着。
只等远远地听到打更人喊着四更天时,老张才站起身,提着果篮带张俊往前走。
走到街口,只见面前立着一个牌子,上面赫然写着
【上三界,岁岁枯荣一弹指,沙砾须弥两世界。】
张俊定睛往里面一瞧,只见空荡的街道两旁,一个人都没有,却是有密密麻麻的神龛昂立在两侧。
仿佛这不是一条街道,更像是一处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