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植株被整齐切割过,如同剃了寸头。
这就是尹西的特殊能力吗?
把风化作武器。
唐念这会儿懒得跟NPC做游戏,连淡漠平静的人设都做不下去,拨开草丛,怔怔的看过去。
太阳已经低沉到一定程度,视线湖南,冰冷的风把一人高的草丛压平,这让她看得很清楚。
纤细脆弱的后颈,像被惊吓到一般胆怯着不愿回头的男孩。
连风都格外眷顾他,破碎的植物叶片摇曳,一片一片划过他的侧脸,轮廓隽秀青涩,分外缱绻。
“猫猫?”
唐念竟然有些不敢让对方回头,生怕只是一个近似的背影。
可听到她的声音,那道小小的影子已经按捺不住了,无声往宽大的叶片后藏了藏。
回过头,安静的看着她,带着苍白病气的面孔上沾了灰烬。
呼吸一滞,唐念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你没被吃掉?”
“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身后有人要走来,连着声询问都吓到了他。
眼看小猫要躲,唐念说,“不好意思,是我弟弟,他怕生,请先不要过来。”
“弟弟?这里?”脚步声停了下来,给她留足了空间,“那你小心,注意安全。”
一天不见,流浪猫看起来格外狼狈。
蔽体的布料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破破烂烂的,胡乱的将自己包裹起来,装成衣服的样子。
原本白嫩柔软的脸颊和身上都有大片大片的红肿,头发也参差不齐,像被火燎过一样微微卷曲。
只剩一双颜色极浅的蓝绿色眼眸,水洗过般干净纯稚,可怜兮兮地睁圆了湿润的眼睛。
眼神中透着委屈不安。
似乎在害怕她,忍不住想要靠近,脚步却迟迟不敢向前。甚至在她走过来时往后挪动了一小步,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会吃人的怪兽一样。
可唐念已经克制不住自己。
她沉着眸光拨开草丛走过来的模样让他仓皇之间想要躲开,眼尾的睫毛颤抖着垂下来。
却没想到,会得到一个拥抱。
唐念将男孩抱在怀里,鼻腔发酸,“你去哪里了?”
猫猫的眼睛瞪大了。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展开,被突如其来的亲密砸中,让他反应不过来。
唐念拥抱着他,又害怕碰伤他,摸着那一头烟熏火燎的头发,心疼地说,“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对上他发懵的模样,又一股自己真该死的懊悔情绪翻涌,五根手指梳理着男孩潦草的脑袋,“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可被她拥抱着,轻声细语的安抚着,男孩心里就涌出了委屈。
原本被她用烈火燃烧时,也不觉得生气,只觉得伤心。
原本自己藏起来舔舐完伤口,回来找她却发现她身边多了许多同类时,也只觉得伤心得浑身都疼。
可现在,她抱住他。
所有的伤心就变成了浓烈的委屈,击中了他。
流浪猫抬手,轻轻抓着人类的衣服。
将头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埋进她的怀里,察觉到唐念没有拒绝后,眼里的水珠才大颗大颗涌出来,滴在她身上,肩膀细细的颤抖着。
好像想将不久前被她亲手伤害的所有委屈难过都哭出来。
他好难过。
无声的张着嘴,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弱哑声。
伤心极了。
他就知道,这个人类会让他伤心。
本该趋利避害离她远一点的,可她一抱他,就什么都忘了,生存本能也忘了,只想将自己的委屈告诉她。
她怎么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伤害他?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人类不喜欢自己自己本体的样子,可这样的认知让他更难过了。
她不喜欢自己那个模样吗?可是他自己很喜欢呀,难道是因为他不够漂亮?明明很漂亮啊,蓝色不是最美的颜色吗?
小小的流浪猫瑟缩着,模仿着脑海中复制到的,名为“流泪”的宣泄痛苦的方式,哭到几乎抽搐。
唐念对此一无所知,拍着他的背柔声说,“害怕了吧?是不是被吓到了?没关系,都过去了,以后我保护你。”
男孩更委屈了。
唐念永远不会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想要离她远一点。
他预感她会让他继续伤心,但还是悄悄的看她一眼,再看一看就好。
可她抱住他的那一刻,他就原谅了她。
喜欢是诅咒,无解的难题。
树丛外的人们隐约猜到年轻女孩找到了失而复得的亲人,可在这样的环境下更加警惕。
尹西面容冷峻,拦下了掌心托着电光的光头,示意他先不要行动。
他隐约看到,草丛里,有人跌坐在地上。
好像真的是个人。
纤细均称的腿,触目惊心的白,垂在草丛间,有着刚刚抽条的青涩美感。
被年轻女性抱在怀里,遮掩住全部风光。
陈熠走过来,不动声色的看了尹西一眼,看到了他发紧的喉结上下滑动,嘴角闪过嘲弄。
又故作一无所知的说,“怎么了?是什么人?男的女的?”
“嗯。”尹西推了下眼镜,遮挡住不自然的神色,“好像是她认识的人。”
的确是人,只不过是一个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脆弱少年。
细长白净的脖子含着纤细柔美的气息,脸埋在女性身上。
那个女性年纪也不大,可能二十岁出头,干干净净的,模样和做事风格都不像末世里的人。
真古怪。
“姐弟?”
唐念抱着男孩回头,刚好看见橘黄的火光照亮了陈熠满含恶意的嘴脸。
他不经意流露出吞咽动作,撞着尹西的肩膀,腔调油腻暧昧,“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嫩的人了,是不是……”
从地上被抱起的男孩,垂下一截小腿,脚踝苍白纤细。
那些人盯着流浪猫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稚嫩青涩,不知道在想什么。
末日已经失去人性,男人女人,年轻年迈,荤素不忌,人类世界变成动物世界,人鬼不分。
唐念按住男孩的后脑勺,将他的脸压在自己肩膀上,只露出被火燎过一样的后脑勺。
不能给他们看见。
秦娇也终于捂着脸走过来,大概受了伤,指缝往外渗出血。
看到她抱了个瘦弱的男孩,口吻染着嫌弃,“怎么那么脏啊,哪里捡的?”
小猫还算干净的脸被搓了一通,泥巴糊得很均匀,一脸无辜对她眨眼睛。
可怜,也确实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