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笼罩的画面里，亚尔丽塔那张白皙的脸、墨黑的波浪长发、红润的唇都在扭曲，无数触手从她紫色披风下爬出，卷住了缇娜的双腿。
缇娜被这些触手紧紧箍住双腿，它们盘曲而上，如同藤蔓一样想要绞死她。
她用尽了力气，就是挣脱不开，那几近窒息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终于，缇娜在噩梦中惊醒。
她睁大了眼眸，呼吸急促，映入眼帘的是灰白的天花板，她感觉到自己的粉色长发、后颈乃至于后背都是湿漉漉的，沾满了黏糊糊的汗液。
缇娜缓了好一阵，才明白自己已经回到现实。
不远处传来翻页以及笔尖书写的声音，很轻微，但很迅速。
缇娜扭头看去，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而与她相邻的病床上坐着达斯琪。
达斯琪戴着眼镜，额头与身上都有包扎的痕迹，她正俯身在病床上搭起的一张小桌板上，奋笔疾书着什么，聚精会神，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缇娜已经苏醒。
缇娜坐起身来，病床发出的吱嘎声终于引起了达斯琪的注意。
“缇娜上校，您醒了？”
达斯琪又惊又喜，丢下笔和纸，推开小桌板，掀起被子，赤足就这么站在冰凉的地板上，跑去不远处给缇娜倒了一杯温水。
缇娜的确觉得嘴唇干裂，喉咙发痒，接过温水，吞咽了几口后，感激地朝着达斯琪点头。
达斯琪露出腼腆的笑容，坐在了缇娜的病床边。
缇娜将水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忽然注意到自己的掌心一片乌黑浑浊，她皱起眉头，用手指搓了搓，却没有搓掉那团乌黑。
“怎么了，缇娜上校？”
缇娜握成拳头掩饰，没有让达斯琪察觉，而是若无其事地问起别的问题。
“缇娜昏迷了多久，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达斯琪脸色变了变，她比缇娜早苏醒一天，知道的现状当然比缇娜多，当下没有犹豫，将之后的一连串行动及其失败的结局和盘托出。
缇娜安静地听完，抿着嘴唇。
虽然与“颠倒山海战”那次一样事出有因，但是“青稚”库赞竟然也未能抓住戴维·琼斯，“CP9”更是大多数成员覆灭后名存实亡。
这令缇娜相当惊讶。
这种结局，“海军本部”不能接受，“世界政府”也不能接受。
不过，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法改变过去，缇娜只好默默地叹息一声。
今后想要追捕戴维·琼斯海贼团，恐怕要更为困难了，更别说围绕在戴维·琼斯身上的谜团一个都未曾解开。
达斯琪听到缇娜的叹气，情绪也低落起来。
缇娜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你刚才在写什么？”
“我……”
达斯琪还没回答，病房门口就传来斯摩格那沧桑的嗓音，将其打断。
“她昨晚熬夜，就为了写这次的总结报告，记录下戴维·琼斯海贼团的各种情报，包括船上出现的新船员，比如克洛克达尔。”
缇娜诧异地挑了挑眉，与斯摩格对视着。
“克洛克达尔？那位‘失踪的七武海’？他怎么会在戴维·琼斯海贼团里？”
“你问我，我去问谁？”
斯摩格面露不悦地靠着病房大门站着，下意识地想要抽烟，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两个伤员，只好忍下烟瘾与烦躁。
缇娜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
而一旁的达斯琪则怯怯地在两位长官面前，直接将猜测说了出来。
“克洛克达尔很可能加入到戴维·琼斯海贼团，至少也是订立了同盟关系。”
一个原本就难以对付的海贼团，现在又加上一位“七武海”……
缇娜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达斯琪，果然从她的脸上看出黑眼圈，斯摩格说的“熬夜写报告”属实了，她不由地有些生气，捏了捏达斯琪的手背。
“什么报告不能留到身体养好再写呢？更别说熬夜多伤身体？不知道熬夜是女人的敌人吗？”
“可是，‘海军本部’需要我们的报告……”
斯摩格又一次打断了达斯琪的话，声音严厉。
“‘海军本部’不需要你现在就写出报告，戴维·琼斯海贼团就算从海军大将手里逃脱，也不会是现阶段‘海军本部’的重点。他们关注的仍然是‘四皇’。”
“四皇”其中一支，哪怕是出海转一圈，巡逻领地，都会引发“海军本部”的紧张部署。
戴维·琼斯这边就算再出人意料，威胁性都远远比不上“四皇”。
斯摩格瞪着达斯琪。
“我们不需要伱一、两天内就交出报告，更别说能写报告的人这么多，为什么非要你一个伤员去写？还熬夜写？我昨晚就骂过你了，没想到你白天还在写……”
他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他看到达斯琪眼圈红了，泪眼朦胧地抽噎起来。
斯摩格半张着嘴，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安慰，又实在说不出温柔的话，想要继续责骂，又没有那么狠心，只好伸手挠了挠银发，大踏步着走出病房。
他才刚走出去，达斯琪就彻底忍不住了，摘掉眼镜，双手捂着红通通的脸，身躯一下一下地抖动着。
缇娜挪了挪身子，凑过去，抱住了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短发。
良久之后，达斯琪才再次开口。
“缇娜上校，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在战斗里，我拖了您的后腿，导致您重伤昏迷……现在连报告也不需要我写了……”
“你知道斯摩格那个人的，他是这么说话，但绝不是嫌弃你，而是在关心你。”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很难受……”
达斯琪紧紧攥住了缇娜的衣袖，把脸埋在缇娜的肩头。
“斯摩格上校，还有缇娜上校，都对我抱有期待，才愿意一直栽培我，无论到哪里都带上我……我也愿意付出几倍、十几倍的努力，想要回报……可是，为什么，我依旧比不过那群恶人呢？”
“如果我几倍、十几倍的努力都打不过恶人，那么我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缇娜明白了，戴维·琼斯海贼团这次是把达斯琪的心态都打崩溃了，让她彻底怀疑起自己。
这是相当危险的信号，有可能令一个原本前途无量的海军，走向堕落极端的道路。
“达斯琪，缇娜首先要纠正你一个观点。缇娜与斯摩格是因为你有才能，做事干练，才会将你带在身边，才会对你有所期待，不要混淆了因果顺序。”
“其次，在这次的作战中，遭遇失利的不止你一个，包括缇娜、斯摩格在内，甚至于那位‘青稚’库赞。本次作战失败的责任，主要在我们三人身上。缇娜刚才听完你的汇报后，发觉真正拖后腿的只有那个斯潘达姆而已。”
“最后，缇娜得说明，努力不一定会有满意的成果，这句话贯穿我们人生的始终。但至少你已经知道了，你的不足是什么。有着清醒的头脑、准确的方向，还有坚定的意志、艰苦的努力，缇娜相信你未来会成为出色的海军。缇娜相信，斯摩格也是这么想的。”
“达斯琪，听斯摩格的，要好好爱惜身体。我们要走的‘正义之路’会相当漫长，还没有到下结论，轻言失败的时候。”
达斯琪在缇娜怀里安静了一阵，然后缓缓地点头。
缇娜轻轻拍打着达斯琪的后背，然后瞄到病房外站得远远的、只露出半张脸的斯摩格正盯着这边看，她露出浅浅的微笑，点了点头。
斯摩格松了一口气，撇了撇嘴，从怀里抽出雪茄，到外面的庭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