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罗湖。
辛屈看到了去年被浸染了一年的木桩,水位线很清晰。
真的比去年少了三分之一。
“你们有泄水出去吗?”辛屈问行人秋。
他和芸沼部的一部分人,因为调动的缘故,从沙泽邑迁徙到了这里。
“我也是去年刚来,但本地的沼泽民说,很少见水这么少的时候,我也考虑过,上游如果大规模截流,会不会变成这样,但他们说就算是截流也不至于。
毕竟我们有好几条河道穿过渠罗湖,理论上会有不少水注入才对。
我也跟四方乡邑发过信,他们都说没有看到淤塞的地方。
所以,我问了一下芸沼部的星官们,他们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警示。
他们说今年冬天偏暖,往常咱们得两件皮毛裹身,现在一件就行了。”
行人秋一边说,一边将一块版牍递给辛屈。
辛屈看两眼之后,举起来对准了太阳,版牍有很多洞,是典型的照着月亮进行刻画的星图。
“诶,错了……”一个头上全是羽毛的打扮的男人,看到了辛屈的动作,赶紧出言制止。
结果没想到,辛屈将版牍自东向西移动。
毕竟是模仿月亮的转向,很快卡住了几个位置,看到了星图上的星座信息。
没错!是星座信息!
辛屈沉默片刻道:“所以,他们的研判是什么?”
行人秋赶紧看向后方的长老。
这个长老看到了辛屈的动作和举止,震撼之余,更多了几分敬畏。
他几年才看辛屈的“天子装扮”,本以为是装的,没想到辛屈居然真的有两把刷子。
“今年春寒雪、夏长旱、秋雨骤、冬雪寒。”
“你认为今年会有倒春寒?”辛屈放下星图,看向这个巫师,“有几分把握?”
巫师思索片刻,咬着牙说:“七成!”
“不低啊。”辛屈手指敲了敲星图说,“只有月相?没有日相?”
“这……我这一脉,主要对星斗进行观测,所以……”巫师有点尴尬。
“有没有可能,太阳也叫太阳星呢?”辛屈叹了一口气,“主要影响我们的天体就俩,太阳与月亮。
这俩最重要,其他的只能作为旁征博引。这样吧,我已经筹备钦天监,给你一封委任状,伱可以过去参与研究。族里每个月会给你一笔俸禄,保证你的基础生活。
你需要做的,就是负责研究天象,以及测算改进阴阳历。
现在我们已经测算出大地绕太阳一周为365天又五小时到365天又六小时之间。
哦对,小时什么的,是我主导的钦天监划分,你也可以去学习相关的知识。”
“真……真的!”这个巫师眼皮子都瞪大了,没想到辛屈居然允许他去钦天监!
要知道钦天监的名头,他早就听过了,可惜有辛氏并没有召集巫师参与进修,他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这一次他居然……
“没错,不过俸禄并不是白领的。你应该清楚,入了钦天监,需要干什么。”
辛屈看向这个巫师。
“明白!入了钦天监,未来必须前往有辛氏安排的观测站,任职五到十年。”
巫师点了点头。
“好。星图的话,我这里有一份更明确的,你看看,我巡视完来问你要。”
辛屈从后方拿来一张绢布递给他。
这个巫师小心翼翼接过,然后张开,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啊!这……
“你看吧,我们去附近看看。”辛屈留下两个侍从跟着这个巫师,然后带着行人秋去附近看了一下。
他得去慰问一下当初受到渠罗湖水患影响的人。
“族长!就是这里了。”
行人秋带着辛屈来到一座坡。
坡上有很多半嵌入地面的地窝,毕竟水患影响之下,他们还得忙生产,有辛氏这边能给的救灾食物并不多,所以他们就选择采用最廉价的方式生存。
他们敲掉之前被水浸润的夯土墙,切成一块块“土胚砖”,接着将坡地往下挖,夯打之后,做好排水,然后将土胚砖堆在屋内,打造出壁炉,然后接上烟囱,成为一处防蛇防兽,防风防潮的地窝。
辛屈走进来,发现其实并不低,他能直接直起腰,就是窄小。
仔细看,这些地窝呈现梯形,下平整,上斜边。
因为是坐西北朝东南,所以开窗在东北和西南两侧,风不会直接灌进来,还能作为排气孔。
当然,为了美观和防止真的有虫进来,这些的地窝上,是有梁的。
然后在梁上铺碳化竹板,直接变成天板,但也不会彻底阻止光照进来。
毕竟竹板之间,还是有缝隙透光的。
就是小虫子可能会比较多,但危险的蛇、小兽,就不容易闯进来了。
不过现在是冬天,不入惊蛰,虫蛇一般不会醒来。
因此,行人秋来这里之后,还是抓紧时间安排人重建,这里的地窝只是过渡,大体开春之后,就会逐渐成为奴隶的居所。
辛屈看着简陋的一张竹木床、边上燃烧的壁炉,虽然还是溢散了不少的烟气,但至少暖和,比篝火大开大合的燃烧方式,好用多了。
“族长……”
看到辛屈,被他探视的伤员家庭,那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就跟看到崇拜的明星一样。
“好好好,都好。你们安然,就是对有辛氏来说,最大的财富!”
辛屈场面话说得很漂亮,谁从小到大没看过几次新闻联播?
官腔有官腔的好,场面话也有场面话的应用范围。
好用就用,辛屈从来如此。
握手、嘘寒问暖、听听他们对于生活的看法,有什么更好的提议没有。
“都好!都好!咱们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酒只能在祭祀的时候才能喝,有点少。”
有个老头儿咂咂嘴,显得十分可惜。
现在这个时代发展程度有限,大家生活水平都不高,唯一能被追求的奢侈品,大概就是酒。
但农耕国度,对于酒的态度,自古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这玩意儿耗粮,可以喝,但不准酗酒。
去年解决了墨氏之后,辛屈就规定,每个家庭每年能用多少食物酿酒,跟爵位挂钩。
谁敢超,被发现,就是僭越。
僭越……那罪名可就大了。
但酒嘛,作为此时普罗大众最好接触的奢侈品,所以那些爵位上去的贵族,或者不怎么喜欢喝酒的人,会将酒拿出来买卖。
暂时还没禁,不过朱雀营这边受灾了,大部分酒都水灾祸祸了,所以今年买卖酒水最多的,可不就是这里了?
他们最后那点积蓄,也都入了酒水,所以也想着能明年多给点酿酒的额度。
辛屈听了个大概,笑了笑说:“真要想喝酒,那也得努力干活,现在这里受灾了,大家齐心协力。要是任务进度提前完成,我回头合计合计,特批运来些赏赐努力干活的人。”
“真的!”这群酒鬼一下亮了眼。
“当然,算是我个人的赏赐。大家努力,今年开春之前,抓紧复耕复垦,来年你们想喝,可以充粟增爵,爵位上去了,想要多少,只要不超额度,不会拿你怎么样。”
“诶!诶!”这群人开心了。
辛屈又招呼了孩子,问问他们的学习情况,还给一个刚满月的小子,取名叫做阙。
留下字之后,辛屈便告辞离开,他还有下一个目的地。
既然白羊沟那边没问题,那么问题只可能出现在无定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