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又是一声惊堂木,现场死寂一片。
律令这玩意儿,枯燥。
本身对于人类来说,规矩就是反人类的。
所以,不参与的人比比皆是。
“族长!律令我们确实有听,但有些根本不符合情况!”终于,还是有人反驳道。
“不符合情况?”辛屈嗤笑起来,“是不符合你的利益吧。”
“这……”
“难道不是?不管你们什么风俗,什么旧俗,关于这一次的案子,处理长哥继承权的方法很多。
方法一,根据婚令,允许离婚,长哥可以随母生活,随母再嫁。只要新婚对象愿意给长哥入户,那么长哥就是新婚对象的庶子。
既然你们不要长哥,可以要求妹果与伱兄长离婚,只要你兄长同意,此子可随母亲户离开。
方法二,根据宗法,嫡庶有别,小宗与大宗关系裁断,由户主取舍。
分户出去的你,不管是对户主来说是嫡兄还是庶弟,你都没有权责干涉户主对自己宗子设立的取舍。
如果,户主不愿意接受非人所出庶子,可以在官府公正下,与其母订立遗嘱。
其母与户主婚内共同财产中属于其母的部分,按照一定比例,分收益给庶子,至庶子成年,额外补一笔浮财,可令庶子提前分户,放弃大宗身份,只保留小宗权利。
至于多少,根据情况而定,父母商量,官衙公证,那么就是有效的继承顺序。
方法三,庶子立功升爵至士大夫,得氏分家,单列一脉,自为大宗。”
辛屈说到这里就停下来,然后盯着他:“方才我翻了卷宗,发现你兄长除了你之外,还有两个兄弟。
你们四个中,你家大兄爵位最高,为上士,立大宗,尔等今年内,最小的兄弟,也要分出来自立一户。
同时你兄长因为残疾,优先分配了奴隶和熟地以及水田。
我看,你是为了图谋你兄长家产才一门心思置你嫂子于死地的吧。
按照宗法继承制。
嫡庶虽然有别,但只要没有特别的遗嘱公证,你兄长的家产,都会被你嫂子接管。
五亩水田,四十五亩水浇地,两百亩旱地,三百亩草场,外加四百五十亩的林地坡地,光是一年的产出,就价值三万七千八百斤粟。这还是现阶段还未开发完成的状态。
如果再给这些土地三年光景,产出折算能到至少十万斤。
光是我以官衙的名义,与你兄长过账的卷宗可得,现阶段他家收木柴与木炭卖给族里,一年就是一万斤粟。
这怕才是你们的最终目的!”
辛屈拍了惊堂木,现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乖乖!这是多少?
残疾的士兵,返回乡里,居然这么富!
不仅是他,就连姚册也都惊到了。
然后他左右看了看其他姚姓长老,目光冷彻,他被阴了!
来之前,这群人只是说,事关姚姓子弟的案子,没想到有人掺和了辛屈最敏感的户政宗法问题,找死不是?
这些长老哆嗦了一下。
“原本,我只是认为,或许是偷情出事了。
但现在来看,只怕不是偷情这么简单,或许是偷情了,但你们的兄长也必然心知肚明。
迄今为止,都没有选择来官衙处置相关的遗嘱,只怕他也发现了你们在图谋他打拼下来的财产。
我设计了这些相关制度,为什么一定要推行宗法制。
为的就是保证每个有辛氏人,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贪婪因由,而被残害。
但很显然,我低估了人心的恶!
我废掉了人祭,不仅仅是因为天帝不需要,更是为了扼杀鬼神夺取人的怨力。
可惜总有人想要借助鬼神之名,而行害人之举!”
辛屈瞪着他:“殉葬?还是人牲?我想,你们比我清楚你们的决定。不管你们怎么想,按律,你们与兄长分户下,你们现在就是小宗,那么你们就没有资格去取大宗一脉的财产。
就算他们家彻底失去继承人,相关一切财产,只能充公再分配。
有辛氏总会有新的孩子长大,想要通过窃夺大宗财产,妄图以小宗取代大宗者,重罪僭越!”
“咳咳……族长……这些事都与他们无关,我才是主谋。”
辛屈停了下来,两个人用担架将最后一个证人抬进来。
赫然是所有事件的核心男主角,那个残疾的姚姓上士。
这个男人被扶到墩子上坐着。
能看出来,两条腿从膝盖以下都断了,上半身虽然还是好的,但面色已经沧桑了很多。
“你……”辛屈沉重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是来认罪的……
这人让人送上来一卷竹简道:“族长,请先过目。”
辛屈看了一眼,火漆完备,便从桌案角落拿出一把匕首拆开看。
赶紧拆开然后浏览完文字,无语了。
“族长……”男人看辛屈微微摇头的模样也不再沉默道,“殉葬是我的意思。”
“大哥……”跪在地上几个从犯脸色悲戚,显然他们知道这个家伙是来顶罪的。
他们这些家伙,或许还有点心意想帮大哥完成心愿,但其实这些人没发现,他们被他的大哥利用了。
只是,他大哥发现玩大了,所以才来冲抵罪责。
“好。”辛屈放下书信,大体了解了始末和他的请求,点了点头,“那么你可知罪?”
“知罪。”男人没有犹豫,“按律,我当贬爵四级,以教唆众犯罪论,但并未造成伤亡,故还需要徒刑两年,但可以充粟代役。”
“可!”辛屈没废话,“那么贬汝为国人,三年以下徒刑可充粟代役,每年三千斤,共充粟六千斤,可认罪?”
“认罪。”
“好,既然首犯认罪,尔等既是从犯。
没有导致伤亡的情况下,只处贬爵一级,另尔等聚众具兵越邑,念在首犯,不知,判本徒三年,判缓二年,两年后可充粟代罪
接下来两年内,不得离开昌平县内,只行徭役,停发兵役。
两年之后才有兵役征发。
三年内,再有下次聚众,从重惩处!”
辛屈对其他人定下罪责,“来呀!根据相关惩处,处以抄家!只留等爵之利。”
“是!”青岩拱了拱手,让几个甲士出去,开始提人。
“好了,还需要做什么?”辛屈签完卷录,然后看向这男人。
他既然顶罪了,现在利益就没这么复杂了,所以辛屈才会问他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也是在提醒他,最好赶紧把遗嘱弄好。
毕竟他一张口就会给自己脱罪,可见他是懂自己设计的律令的。
“请族长公证,本宗宗子或宗女,为妹果腹中胎儿。不论生死,若亡故,则定本宗绝嗣,充公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