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屈一听,古怪道:“那有莘氏国,岂不是说有不少子姓,可是也不至于一个都不曾留下来吧?”
风彖摆了摆手,一副年轻不懂很正常:“你也知道,大河很难安定,子姓因为各种原因,或是死亡、或是联姻、或是迁徙,最后姒姓以人数优势同化了他们。
所以,有莘氏的本部大部分都姓姒。
后来夏后灭,有莘氏只是被迫离散而没有全部被清洗,归根究底就是联姻太杂了。
光是有名有姓的大氏族,有莘氏全部联姻过。
听说为了应对联姻太多复杂的亲缘关系,于是有辛氏内部率先推行了对偶婚……
嗯,没错,是这样的。”
风彖说完又想了想,最后确定道:“所以,南北各地,一堆有莘氏。长辛氏和有辛氏之间的关系,大概就是巫咸一脉和好姓一脉博弈的结果。”
“那个……打搅一下,巫咸……不会是当初帮助大邑商打入中原的那个……巫族吧?”
辛屈不怎么确定的凹了一会儿词,风彖却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就是他们。有辛氏原本的巫,一直都是姬姜姚黎四姓轮流担任。
老巫这一脉,是六十多年前,从大邑商直接委任过来的。
是一对兄弟,老巫是弟弟,叫做巫咸老,他哥哥叫做巫咸美。
最开始是他哥哥来担任巫,带着还在冀南的我们,帮助大邑商尝试夺取铜山。
我们占领了一段时间铜山,巫咸美病死了,很年轻的巫咸老,就被派来接替他哥哥巫咸美。
现在有辛氏内部的巫族后裔,都是从巫咸氏带来的,他今年……好像六十多了吧。
后来被杞龙氏击败,被迫逃亡有戎氏。
老巫之前的两代巫族,全部都是大邑商从巫咸氏安排过来的。”
“等等,不对啊!我所知的老巫一脉,不是已经存在族内很久了吗?”辛阿启捂着脑袋,眼瞳在颤抖,不断搜索自己的记忆,“他们……不是已经五代人……对吧屈,你应该最清楚的。
如果只有六十年,根本不可能出五代人啊!而且武夷今年才多大?我们不会被篡改了记忆吧?
难道这是巫的权能?”
辛屈听得哑然失笑。
阿启和风彖都看到了辛屈的笑容,一时间神情不一。
阿启比较直接问道:“难道你知道为什么?”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辛屈叹了一声,“因为写史的人是老巫,教导孩子讲故事的都是老巫。
如果风彖说的没错的话,有辛氏能攻占冀南铜山,那么必然曾经是大氏族,族群规模必然在万人以上。
这个时候的巫,只能仗着来自大邑商,压制其他族系的巫,不断逼走他们,削弱他们。
然后,有辛氏分裂之后,在北迁的过程之中,不断淘汰其他还知道历史的人。
最后,六十岁的老巫和五代人巫家族,这个难以画上等号的存在,也就存在于有辛氏了。
也就是说,我们从一开始得知的消息都是有偏差的,不管老巫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想让自己的巫家族能融入有辛氏。
所以当我们记忆下来之后,我们就会相信,老巫一脉,很早以前,就伴随着有辛氏的传承而存在。
从而,不再反对老巫这一脉的传承顺序。
当然老巫也改变了巫咸一脉的传承方式,选择进行收徒,而不是将自己的全部技艺都传给武夷他们。
但不管结果如何,长辛氏和有辛氏现在所有中年人都是在老巫的看顾之下长大。
估计他老人家,也对有辛氏很有感情。
否则,也不会亲自跑一趟大邑商,求来了这个族号。”
辛屈转身,看到了有辛氏的旗号,莫名有点怅然:“不过,岁月史书什么的,还真是好用。
不管是风彖伱们记载的史,还是老巫说的史,都当传说吧。记得一个脉络就行。
只要我们能赢,他子姓商氏也得源出有辛氏,谁让他们用过有辛氏这个族号呢?
你们说是吧?”
辛屈的冷笑话,只有辛阿启听得哈哈笑,而风彖脸色明显就有了变化,尤其是那一抹恐惧,让辛屈耸了耸肩,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虽说彖叔你是长辈,记得也多,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到真相的。
当然,你说的也可能只是你认为的真相。
但如你所言,一切历史都需要对照,有辛也好,有莘也罢,现在除了我们这些筹划部落生存的人,才有兴趣记着这些亲缘关系,目的也是为了能在快生活不下去的时候,去投奔亲戚。
不过呢,远亲不如近亲。
我们还能谈,至于其他亲戚,过去了就是跟他们抢夺生存空间,那就不是亲戚,而是仇人。
所以,哪怕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对吧?”
风彖被辛屈箍着肩膀,一下感觉到了类似于勺山的压迫,只不过勺山是正大光明压你,但辛屈这个人有面具,戴面具的时候笑呵呵,一旦摘了,这种压迫和黑话,也是较之勺山不遑多让。
“哈哈,本该如此!”风彖干笑应和着。
但心下是欲哭无泪。
得嘞!又是一个“勺山”,这一代年轻人都怎么个回事?一个比一个还不好对付?!
难道是大邑商做的孽?
哦,对,肯定是他们!要不是他们一天天拉走族内老人上战场、去祭祀,犯得着将部落生存的重担压在年轻人肩膀上吗?
逼得他们一个个老谋深算的!
“彖叔啊。你也别紧张,舅舅应该跟你提过一嘴我这个人,我对亲人,一向热情。可能,这和我少年孤独有关。只要是亲人,万事都好商量。”
辛屈拍了拍风彖胸口,笑容很灿烂:“有辛氏规矩也不同了,族里现在崇尚的是,只要有能力,就能获得一切你想要的。
食物、田亩、奴隶。这可是秘密,我连我舅舅都没提,单独跟你说。
而且,小叶作为巫代行,也是下一代巫,有点压不住武夷他们,她也得有亲人的帮衬,你说是吧?”
风彖眼睛都亮了几分:“那肯定啊!我算她五叔,不管她认不认,只要她受了欺负,这个肠子我肯定得帮她找回来!不为别的,就为了风姓黄熊氏的脸也得找回来!”
“是吧。”辛屈笑呵呵,“不过巫家族人不少,风姓在长辛氏能有多少族人?”
“别的不说,三百青壮,你要是需要,我有办法弄到二十五把青铜斧。”
风彖压低了声音。
“果真?”这回轮到了辛屈眼前一亮。
“骗你作甚?虽然我这一脉星官的位置混丢了,但家传绝学没丢。”风彖小心拿出一根打满结的草绳递给辛屈:“收好,别丢了,这里头可是冶炼青铜的秘方,我祖上记下来的。多少铜,多少铅,多少锡,比例都记载呢!”
辛屈笑呵呵掂量了一下收了起来:“彖叔,回头有辛氏会在城邑东南的旧驻地营建一座乡邑,到时候需要人,问你要,可别拒绝。
食物我出,到时候造完了邑,顺道给他们安排一些林狄女人生孩子,回头等安稳下来,再决定去留,我不强求。”
“好,爽快。”风彖对辛屈竖起了大拇指,“回头有时间,我再来给你解读草绳,先回去了。”
“慢走,下次来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