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不像是能从周听肆嘴里说出来的话。
宁烟几乎是下意识蹙眉，对这话半信半疑，看上去就像是被他的话惊到了。
周听肆眉眼微低，深邃黑眸下是暗涌的诚挚，瞧着眼前的女孩表情呆愣，颇为雀跃般眯起眼睛。
宁烟指尖快速刷新着奶茶订单页面，无不希望前面的订单能再少点，赶紧做完奶茶他们也好早点拿着出去。
她一刻也不想在面对如此令人头秃的局面。
宁烟没对刚才的话做任何回答，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要是搁在以前，若是有人夸她可爱，她高低能厚着脸皮回一句'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但是现在，情况明显不妙。
二人之间的氛围肉眼可见变得尴尬起来。
周听肆侧目观察着宁烟，直到她几乎要将手机屏幕划烂，才悠然开口：“你很着急吗？”
“啊？”
宁烟脚趾扣地，落在屏幕上的指尖瞬时有点僵硬，手忙脚乱将手机放在桌上，又抽回手。
垂眸低声答：“也不是特别急……”
“呵。”
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声。
宁烟抬头去看。
周听肆捏了两下自己的指骨，波澜不惊吐出句看似安慰的话：“喜欢你和追你是我的事情，你也不用觉得有负担。”
宁烟张了张口：“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结果来。
怎么可能没有负担。
他说得是真是假都还不一定。
要是假的，她攻略岂不是难上加难？
可这要是真的，她前一秒答应，后一秒就会成为学校里另一种层面上的风云人物。
被扒到底裤都不剩的那种。
左右境遇都如此不妙，宁烟实在是头痛。
周听肆趁着她卡壳的功夫，决定乘胜追击。
他往前探了探，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却并不让人觉得轻浮。
微微歪头，勾着那双凤眸，唇角的笑意很浅，带着认真。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从你这得到回答，就我刚刚的话而言，你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又或者说，刚刚我的告白，在你这里是否可以像那些数学题一样存在最优解？”
他这话问得直白，说是他自己的事，却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宁烟。
女孩儿明显被他吓了一跳，原先薄红的脸颊也愈发绯色，涨红着脸咬唇，颇为不好意思地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
“抱歉啊周听肆。”宁烟看向他，敛下的眼睫温顺歉疚，“我暂时要以学业为重。”
这句话便代表着拒绝。
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不管是真是假，宁烟都觉得现在答应他是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感情都需要培养。
为了以后二人进一步发展，她这会儿给点挫折，不算过分吧？
更何况她也没说假话。
即使是校园位面，她也要遵守规则，绝不早恋。
周听肆十分平静的点了点头，似乎对宁烟的话并不感到意外。
宁烟讶异他的平静，“你不生气？”
“生气？”周听肆轻笑，“为什么要生气？”
宁烟认真回答：“你在一中很有名，追你的人也有很多，但是从来没听说过你对谁有意思。所以我觉得，我拒绝你，有可能会受到报复。”
周听肆微愣，“报复？你是说我？”
宁烟摇头，“或许是你，又或许是其他单方面要为你出气的人。”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毕竟周听肆太过于惹眼，就算他没什么其他的想法，但落在那群狂热追随者的眼里可就不一定了。
周听肆难得接不上话。
低眉垂眸思索片刻，落在宁烟身上的目光坚定意味十足。
“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宁烟抿唇，道了声“好”。
但随即便又听周听肆低沉清冽的嗓音继续响起：
“我不介意你用那么敷衍的理由搪塞我。但你总该告诉我，对于你，我要向什么方向去努力？”
这话在她听来过于莫名其妙。
宁烟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挂着疑惑，“你说什么？”
周听肆不答反问：“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宁烟摇头。
“那么，我的存在让你觉得困扰吗？”
“也没有……”宁烟继续摇头。
怎么会觉得困扰，他可是她的攻略目标，她巴不得多刷点存在感。
周听肆弯唇，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所以，你不讨厌我，也不觉得我烦。”
宁烟没搞懂他的脑回路，小声否认：“但是，不讨厌并不代表喜欢。”
“是啊。”
周听肆点点头，上身向后倾斜，靠在椅背上，唯有那双眼睛星星点点，好看的过分。
“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
宁烟愣住。
“1066号的奶茶好了！请尽快到服务台前取餐！”
店内的播报声恰好响起。
1066正是他们的订单号。
这声播报犹如给溺水之人递了根绳子，宁烟眼神躲闪，对周听肆快速指了指服务台。
“奶茶好了，我先去取。”
蚊子哼似的一声。
她刚要起身，肩膀就被一只大手摁住。
“你坐着，我去。”
周听肆站起身，高大身影挡住了一部分的光，低头将视线落在宁烟身上，又补了一句：
“等下回来，会有答案吗？”
“有……吧……”
宁烟的回答没过脑子，仰头看着他莫名其妙咽了下口水。
周听肆微微点头，看不出来什么表情，转身去了服务台。
他刚走，宁烟差点在原地爆炸。
她刚刚是有毛病吗！为什么会说“有”啊！！！
等下人回来，她要说什么？！！
【我靠我靠我靠，主人他什么意思？是在问你的理想型吗？】
【不会吧不会吧，他难道要照着你的理想型去发展吗？】
小七叽叽喳喳，像极了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我的理想型？”宁烟冷笑一声，半死不活托着腮摇头，“我都不知道我理想型是什么。”
【啊？】小七一脸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主人你经历了那么多世界，难道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就说你喜欢的特征也可以啊！】
宁烟眯了眯眼。
特征……
“我是颜狗。”她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晰。
小七点头，【勉强算一个，还有呢？】
“爱看腹肌算吗？”
【怎么不……】小七欲言又止，硬生生止住接梗的冲动，反问【主人你是觉得周听肆没有美貌与腹肌吗？】
【你得想个他身上没有的特质呀！】
没有的特质。
宁烟轻啧一声，的确是个好主意。
可她要怎么说？
她喜欢的对象要是人，但周听肆不是人？
不行不行，这直接就暴露身份了，听起来还像在骂人。
她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面前的桌子上就被放了个袋子，四杯奶茶齐刷刷摆在里面。
周听肆坐回她身边，从袋子里面掏出宁烟的那份递过去。
宁烟一边在心底里默默祈祷他忘了刚才的话，一边十分忐忑的接过奶茶，撕开吸管戳进去。
可她显然低估了狼人的记忆力。
奶茶刚喝一口，还没等咽下去，周听肆便轻飘飘开口。
“想好了吗？”
“噗……咳咳咳……”
宁烟差点没被呛了个半死。
周听肆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眼疾手快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递过去。
宁烟接过，用纸巾捂着嘴巴低声咳了好多下，才勉强止住。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介意。”
周听肆看向她，嘴上道歉，脸上看不出来半点歉疚的意思。
微扬的眼梢暴露了他此刻的满心愉悦。
救命，你能不能别说了？
这真的让人很尴尬！
宁烟咬牙，用带着点怨怼的目光瞪他，余光扫过周听肆身上某处地方时，突然灵光一闪。
装模作样轻咳一声，宁烟将手里的废纸丢掉，脸上挂着明显的犹豫。
“其实吧……你问我这个问题还真不太好回答。”宁烟抿唇，小心翼翼又添了句：“但也不是没有。”
周听肆勾唇，“你说。”
宁烟深吸一口气，“第一，我喜欢男生头发稍微长一点，你的……”
她用手指了指，目光落在周听肆极具张扬的板寸上，非常尴尬的咬了下唇。
“你头发太短了。”
周听肆眉心一抽，一时分辨不出来她这话究竟是针对他还是针对他。
却还是耐着性子点点头，“好。”
宁烟继续输出：“第二，我现在要以学业为重，就算以后恋爱，我也会选择能和我上同一所大学的人。”
换句话来说就是，她要是谈恋爱，就只跟学习成绩好的人谈，学习差的甭想。
宁烟觉得，周听肆次次年级倒数第一，她这困难已经给够够的了。
要是他说喜欢是真话，就算之后真的没考上京大也没关系，好感度刷满就行。
而听了她的话，相较第一点的出乎意料，这会儿的周听肆到显得平静很多。
“嗯，还有吗？”
宁烟绞尽脑汁想了会儿，低头吸了口奶茶，灵感迸发。
“还有一点，我喜欢细心的男生，其余的就没什么了。”
周听肆有片刻茫然，“细心？”
“对啊。”
宁烟点点头，她倒不是觉得周听肆不细心，相反，对方这一点做得很好。
她故意这么说，是典型的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本意是让他看到些许希望，免得被前面的困难吓退缩。
可宁烟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脑回路。
周听肆把这两个字默默记在心里，一本正经点头，“我都记得了。”
双方意向暂时达成一致。
周听肆一边消化着宁烟刚才那番话，一边看女孩儿咬着吸管托腮发呆。
小七躲在识海里唉声叹气【主人，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几句话真的好像渣女哦。】
“是吗？”宁烟反问。
【真的！】小七无比真挚的点头，【我感觉对方可认真了，你刚刚说的那几点很明显就是在针对他，这算不算pua啊？】
“这怎么能叫pua！”
宁烟反驳，“我精神控制他了吗？我说不喜欢短头发是陈述事实，说喜欢成绩好的是激励他发愤图强，我最后还夸他细心呢！这怎么就算pua啦？”
小七沉默：【你自己听听这段话，你觉得自己能信吗？】
宁烟眨了眨眼，“不信啊。”
小七：【……】
“我不信，他信不就行了吗？”
小七：【……】
它算是看出来了，它们家主人在变为渣女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现在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种缺德事，属实男默女泪。
【主人，你这么给他挖坑，就这么肯定他是骗你的吗？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小七不确定的问。
宁烟无所谓地摆摆手，“他要说的是真的，我就不渣他了呗，多简单的事儿。”
一人一统唠嗑大半天。
周听肆也就盯着她看了大半天，他头一次细细打量起女孩的五官，只觉得哪哪儿都好看。
就连发呆的样子，也很可爱。
“小烟！”
“肆哥！”
“书我们买好了，咱走呗！”
店里人太多，安易和蒋知没进去，站在奶茶店的门口对宁烟与周听肆的位置方向挥了挥手。
宁烟回过神，对门口点头示意了下，回了句“就来”。
“走呗？”
周听肆很轻地嗯了一声，见宁烟要去拎奶茶袋子，先她一步把袋子提在手里。
宁烟手落空，余光瞥了他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
四人会合。
安易一见他俩出来脸上便挂着明显的姨母笑。
大中午去书店的人很少，就一个马路的距离，买书根本花不了这么长时间。
她刚刚故意和蒋知在书店多转了几圈，就是特地给二人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会儿周听肆两手打开袋子，宁烟从里面拿出奶茶挨个递过去。
安易越看越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变化。
具体的她说不出来。
但是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
互动起来似乎没之前那么生硬。
安易喜滋滋接过奶茶，抬手挽上宁烟的胳膊，笑眯眯问：“我们接下来去哪逛呀？要不要去看电影？”
“最近好像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上映。”蒋知闻言拨弄了两下手机，话里有些可惜。
“那电影我们就下次再约着一起看好了，小烟想去哪里玩？”
安易轻飘飘一句话又把几人一起看电影的事儿给定了。
宁烟觉得安易甚至比她这个攻略者都要合格，有她简直不用自己操半点心。
“不然去文创街逛逛吧，有点东西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