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同学在窃窃私语。
宁烟有一瞬的茫然,还是从位置上起身,小跑到门外。
女孩儿似乎有意避嫌,跑过来速度有些快,出来的时候还不忘带上教室的门。
这会儿微微喘着气,抬眸仰着脖子问他:“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听肆视线下压,淡淡点头,“老林喊你去趟他办公室。”
老林是高三的年级主任,因为九班牛鬼蛇神一窝,谁都不愿意去接这块烫手山芋。
9班班主任的重担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老林的肩膀上,同时也兼带着5班的数学。
“啊?现在吗?”
宁烟回头从窗户看了一眼教室内,大部分人都坐在位置上对着他们的方向张望。
周听肆顺着她的目光抬眼一扫,刚刚还在坐等吃瓜的众人纷纷低下头,仿佛窗户外站着什么猛兽。
“他没说,好像挺急的。”周听肆收了目光。
宁烟点点头,“那我现在就过去。”
周听肆嗯了一声,“好。”
老林作为年级主任,拥有一间个人办公室,宁烟瞧着周听肆这样子,似乎是要和她一起去。
“你也去吗?”
宁烟刚问出去就后悔了,她闲的没事干才管他去不去。
周听肆却笑,低沉嗓音从喉间冒出来,听着有点苏。
“走吧,我和你一起。”
宁烟移开目光,默默转身,步子迈得大了些。
周听肆见她迫切想要甩开自己的背影弯了弯唇,长腿一迈,两步就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教室外的走廊,直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五班刚才沉默的气氛才又重新活跃。
“什么情况?周听肆怎么把宁烟喊走了?”
“我去,他们俩居然认识啊?”
“安易安易,你平时不是和宁烟关系最好了吗?他们俩什么关系啊?还没见过周听肆主动找过别人。”
默默嗑糖的安易冷不丁被点,面对一圈等着吃瓜的众人,缓缓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想知道啊?”
众人点头,“想!”
安易伸出食指摇了摇,“不可说。”
笑死,在两人“感情基础稳定”之前,问她就是不知道。
一众同学软磨硬泡,谁知安易嘴巴忒紧,别说是瓜了,就连瓜子壳都没看见。
众人撇着嘴回了位置上复习。
办公室统一在一楼,宁烟站在门外敲了敲,还没两下屋内就传出一声“请进”。
宁烟推开门看向屋内:“林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林是个40多岁的男老师,带一副小圆眼镜,头发基本都掉光了,低头的时候,从宁烟角度,正好能看见他光秃秃的头顶。
见宁烟过来,老林放下手中的红笔,眯着眼睛对她招手。
“宁烟来啦,快来快来,我这有个事找你。”
宁烟走近,周听肆跟在她身后,对上老林疑惑的目光时,对他轻点了下头。
老林莫名感觉对方有点领导视察那味儿,不自在了一瞬,又想到正事,暂且先放一边。
“是这样的,京大在省里10月中旬有场数学竞赛,每个学校两个名额,如果能拿奖,可以获得保送资格,咱们学校属你数学最好,名额我们几个老师商量了一下,一个给你,还有一个留给七班的许巍。”
老林从抽屉里拿出张申请表递过去,宁烟双手接过,对他感激的笑了笑。
“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别有太大压力,竞赛题目是京大直出,比较有难度,你自己尽力就好。”老林语重心长。
G城属于青江省,这次京大组织竞赛,就是为了给学校召集人才,如此一来参加比赛的肯定都是各学校的尖子。
青江省的高中少说也有几百所,饶是他对宁烟有信心,话也不敢说的太满。
宁烟点点头,觉得这老师心态还挺好,当下就问他要了支笔坐着填表格。
老林越看宁烟越觉得顺眼,一脸欣慰。
印象里,宁烟这孩子品学兼优,平时话不多,又踏实。
她拿这个名额,是所有老师全票通过的。
见宁烟一脸认真的填表,老林这才将目光转到从刚开始就站在一边的周听肆身上。
只是一眼,他就觉得头疼。
“你来找我是?”老林试探性问。
周听肆面露疑惑,“不是您让陈远过来喊我过来的吗?”
“啊?”
老林有些懵,他确实找过陈远。
是听说他今天英语考试作弊,特地把他逮到办公室来听训的,但结束的时候他明明让陈远顺路喊的是宁烟,什么时候让他喊周听肆过来了?
而且,宁烟和周听肆怎么是一起过来的?
老林还没理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又听周听肆道:“陈远说找我过来是为了今天早上英语考场的事,我承认,我确实故意踹他了。”
宁烟表格填到一半,见他又提起这件事,忍不住支起耳朵偷听,余光偷偷摸摸瞟过去。
“他和我说你让我来写检讨。”
周听肆一本正经,说这话时完全没有因为其他情绪而不好意思,好像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儿一样。
老林一脸懵逼,上下扫了他两眼,只觉得今天太阳要从西边升起。
“那你来写检讨?”
周听肆点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纸笔,抽开一旁的凳子坐下,和宁烟面对面。
仰头问:“一千字够吗?”
“够,够吧。”
老林心里一阵奇怪,亲眼看着周听肆俯在桌上,一笔一划开始写检讨,顿时惊得眼睛瞪大。
怪事,真是怪事。
老林摇了摇头,周听肆这番主动认错的态度在他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
不管是不是陈远喊他过来,能愿意写检讨就已经是能让所有老师惊掉下巴的事情了。
桌上还摊着厚厚一叠数学试卷,正是今天开学考的卷子,各科老师负责批改自己所带的班级,老林这会儿重新捡起红笔,低头改试卷。
办公室内一时只剩下笔头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宁烟表格填的快,不到10来分钟就交了过去,老林检查完确认无误后,又郑重的将这张申请表又收回了抽屉里。
“宁烟,帮老师个忙,你帮我把这几张卷子选择填空题照着这张卷子改改,我等一下出去巡查,时间要来不及了。”
老林抬手看了一下表,这会儿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宁烟自然是答应的。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其他科目的老师一个人卷子改不完,也会在班上喊两个学生帮他一起照着答案改卷子。
“你就改前面这几大题就行了,后面的留着我来。”
老林抽了叠卷子递过去,用笔在模板卷子上圈了几大题,宁烟接过一看。
好家伙,被当成模板的卷子不是别人的,正是她的数学卷子。
上面明晃晃的148分尤其显眼。
老林似乎也意识到了,给她指了指唯一错掉的填空题,很是不解。
“这题不难啊,你最后一大题都做出来了,怎么这题错了?你这题答案我看了半天没想通你是怎么算的。”
宁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算的时候数字带错了。”
笑死,她绝对不可能告诉他这是为了控分随便填的答案。
“要细心点呀。”
老林听了也再纠结,又去看了一眼周听肆,见他依旧在认认真真写着检讨,这才抓过桌边的保温杯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时只剩下宁烟和周听肆在。
后者垂眸俯在桌上,眉眼间的凌厉此刻却柔和许多,纤长睫羽轻扫,骨相十分优越。
他从始至终没有抬过头,看那模样好像真对今天早上自己干的事有多愧疚一样。
宁烟偷偷摸摸欣赏了一会儿对方的脸,刚要低头去改卷子,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周听肆抬头看她,笔上的动作也停了,胳膊支在椅子上像是没骨头似的慵懒。
眼里夹着几丝揶揄:“我脸上有东西吗,怎么一直看我?”
宁烟眼皮抖了抖,脸颊染上些许薄红,声音也磕磕绊绊着否认道:
“没,没有啊,谁看你了。”
周听肆像是被她逗到了,从鼻尖哼出一声轻笑,望着她黑眸微闪:
“想看就直接看,不用不好意思,我给你看。”
宁烟抿抿唇,红着脸对他小声嘀咕一句,“那你人还怪好嘞。”
周听肆听见了,刚要做出什么反应,就见女孩突然抬头看他,漂亮的猫瞳里闪烁着细碎的水光。
“周听肆,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周听肆眉梢微挑。
宁烟绞弄着手指:“今天早上的事,谢谢你帮我。”
周听肆并未否认,可对方突如其来的答谢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让他突然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他侧目瞧着宁烟越来越红的脸颊,不经意间勾了下唇角。
“嗯,还有呢?”
宁烟小声“啊”了一下,对上周听肆墨色的眼,蹙着眉想。
几分钟后,她才不确定问:“那,谢谢你那天晚上把我从包厢里推出来?”
周听肆舌尖顶了顶犬齿,嗓子又开始发痒。
太乖了。
怎么能有小猫乖成这样。
乖到想让人欺负……
周听肆突然想抽根烟,手摸到烟盒又硬生生克制住,轻笑:
“原来宁同学还记得我们在暑假见过,我都还以为你忘了。”
明明都加了微信,怎么还能见面跟看见陌生人一样,他就这么惹人嫌弃吗?
“那个,倒也不是。”
宁烟表情有些别扭,看着他睫毛抖了抖,小声抱怨:
“谁让你那天晚上捏我胳膊,捏就算了,还专门往我伤口上捏……”
周听肆听见她的辩驳表情变了变,调整了一下坐姿,伸手就要去看她的胳膊。
宁烟察觉到他的意图想要避开,却还是被人先行一步抓住了手腕,吓得她就要开口:
“周……”
“我看看。”
周听肆握住女孩雪白皓腕,视线往上扫,就看见原先伤口的地方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小道浅粉色的伤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修长指节拂过那道伤疤,指腹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揉了揉,似乎在为当天晚上的粗鲁而道歉。
宁烟只觉得他碰到的地方有些痒,忍不住想要收回手。
“都已经好了。”宁烟红着脸把胳膊抽回来。
“抱歉。”
“什么?”宁烟以为自己幻听了。
周听肆上身坐直,目光对准她,很认真的解释,“那天事态紧急,我没忍住。”
宁烟没听懂他后半段话的意思,“没忍住……什么?”
“没什么。”
周听肆弯了弯唇,对她这问题避而不答。
到底没忍住什么呢?
只第一眼就被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触碰,想亲吻她的脖颈,用獠牙破开她柔嫩皮肤,舌尖尝到血液的美妙。
千万种冲动使得他仅有的理智叫嚣,不得不去遮盖住那抹猩红,却因为短暂的相触而失了控。
她很容易能挑起他这些生理上的反应。
直到现在,周听肆清晰认识到自己对于她,并不仅仅只是生理反应。
宁烟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变化,在心底稍稍惊讶,很快她便又主动挑起话题。
“那,那天晚上的事就算抵消好了。”
周听肆目光未从她身上移过半分,“当然可以。”
宁烟放下心来。
按照周听肆的警觉性,不可能猜不到那天晚上是她报的警。
但他始终不曾提及,要么就是假装不知道,要么就是不想追究。
不管怎么看,他似乎真的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宁烟对原先的猜测有些动摇,还没等细想,眼前的人又再次开口提醒。
“宁同学是不是还忘了件事?”
周听肆坐姿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瞧见女孩疑惑的表情,抬手指了下自己的小腹。
“公交车上,想起来了吗?”
宁烟面色爆红。
万万想不到好不容易被自己遗忘的社死瞬间在此刻又被重新提及,她真的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僵硬的点了点头。
“想起来了……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快要低到桌子
周听肆被她的反应愉悦到,只截握着那支水笔来回轻晃,就这么盯着她红到滴血的耳垂。
嗓音悠然:“穿着脏在那种位置的衣服走了一路,宁同学准备要怎么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