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片刻，脚下路面渐渐开阔起来，眼前黢黑一片，似乎一点光都没有。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看出，前方是一条悠长的道路，似乎是架设在两道山峰之间的桥梁，又像是整座山脉的脊梁。
道路两旁的石头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像是一颗颗尖锐的利齿，默默向路面倾斜，仿佛要将这条路包围覆盖。
沿着道路往前走，宛如行走在天地之间，头顶是无尽天空，下方是幽暗深渊，周围寂静安宁，似乎有潺潺流水声远远传来。
鼻间幽香若有似无，先前在通道中这阵香味似乎消失了一段时间，如今又重新出现，但是很淡，难以捕捉。
“看那儿！”行至中段，沈怀风突然伸手一指。
路旁立着块石碑，上头刻着三个大字，无为路。
“啥意思？”千羽品了品，不太理解。
还没等她弄明白，脚下路面忽然剧烈摇晃起来！
刹那间，地面如同破碎的镜面般裂开，纵深裂缝如巨大的鹰爪，伸向无尽的深渊。
裂痕延展，像是一片皲裂的皮肤，让人心惊胆战！
交错在头顶的岩石突然崩塌，巨石纷纷翻腾滚落，挡住了去路，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尘土味。
“小心！”沈怀风推了千羽一把，躲开了飞溅而来的石块，自己却闷哼了一声，显然是被砸中了。
横跨在两座山峰之间的天路突然断裂，中央迅速下坠，巨大的断口如同妖兽巨口，无情吞噬着一切，眼前所见皆在地裂威力下化为乌有！
千羽顺势避过碎石，却一脚踩空。
身体悬空的瞬间，她第一反应自然是飞起来，然而下一秒，她便明白了“无为路”的含义。
根本飞不起来！
体内灵力微乎其微，估摸着还不如一个三阶小修，身体仿佛重逾千斤，整个人直直往断裂的路面下方坠去！
所以“无为路”的意思是“没啥修为”？
千羽简直想骂街，这简直是坑爹！
就在她脑中疾转了百八十来个念头，想找方法自救时，一只手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住，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阿羽！”
这一声呼唤仿佛来自时间洪流，跨过千万年，回荡在她耳旁！
她抬头望着上方那个男人，因为巨大的惯性，他大半个身子都被拽出了路面断裂的缺口，还在一点点往下滑。
四周太过黑暗，她看不清那张脸，然而这一幕却和她记忆中的场景……渐渐重合。
千羽整个人都呆住了！
“别怕，阿羽，我拉你上来！”沈怀风紧锁眉头，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想将她拽上来。
青筋在他的额头和手臂上暴起，俊脸扭曲着，显然已经拼尽全力。
冰凉的液体滴落在千羽脸上，两人相握的手掌间也渗入了滑腻寒冷的触感。
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凭感觉她也能推测出，沈怀风受伤了。
方才路面断裂，碎石飞溅时，他大概是被砸中了肩膀，估计伤得不轻，血液顺着手臂流下来，会让他更加难以抓住自己。
上辈子似乎也是这样，队长赶来救她时应该也是受了伤，所以最后他根本就拉不住自己。
而她最终选择主动放开了他的手……
眼看就要抓不住，沈怀风松开抠住路面的另一只手，两手并用拽住千羽。
路面本就断裂倾斜，他这么做只会让自己下滑得更快！
千羽回过神，立马喊道：“放开我！不然咱们俩都得掉下去！”
“不！我绝不放手！”沈怀风死死扣住她的手大吼，“要死一起死！”
千羽黑眸一凛，手掌摊开，用力一甩，猛地挣脱了对方，朝着无底深渊快速坠落！
沈怀风大惊失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跟着跳了下来！
双脚在断岩上用力一蹬，借力俯冲而下赶上千羽，双臂张开将她抱在怀中，腰腹用力一转，垫在她身下。
千羽震惊了，吼道：“你干什么？疯了吗？”
“就当我疯了吧……”沈怀风叹息一声牢牢搂住她，闭上双眼享受这片刻的拥抱。
须臾之后，两人重重落入深渊之下的水潭中。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沈怀风砸晕了过去，被他护着的千羽受到的伤害要小许多，不过也是相当不好受。
她呛了两口水，拖着昏迷的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游上岸，而后便瘫倒在岸边不想动弹了。
好累，不止是身体累，精神也很疲惫。
多久没休息了？她不太清楚，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进入虚妄之海已经几日了，所以也无从算起。
躺着休息了会儿，她这才爬起来，去查看身旁的男人。
这家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真的不要命了吗？
她方才当机立断放开手，是因为先前就听到了底下传来的流水声，判断天路底下应该是有条河。
那他呢？他也知道吗？或者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毅然决定陪她一起赴死？
有这么傻的人吗？他们之间其实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啊！
千羽敛了敛心神，先探了探他的呼吸和脉搏，都还有，只是脉搏很慢，有些不太正常。
拍了拍他的脸，唤了几声都没反应，她便开始掐他人中。
方才他们在水中也没待多久，刚刚一路游过来她都尽量托着他的脑袋，根本没让他喝几口水，没必要人工呼吸。
最主要的，她好累，真的没力气给他做急救了。
好在沈怀风昏迷程度不深，千羽掐了片刻，他便幽幽转醒了。
“醒醒，沈怀风，还好吗？”见他眼皮颤动，千羽连忙又唤了几声。
“阿羽……”男人艰难睁开眼，哑着嗓子低喃一声。
千羽皱眉，刚想提醒他别这么叫自己，对方突然闭上双眼，神情痛苦，抱着脑袋呻吟起来。
“你怎么了？”千羽微微一愣，连忙稳住他，以免他翻到河里去。
“头……好痛……”沈怀风断断续续回答，已然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怎么会突然头痛？前面不还好好的吗？难道掉下来砸到脑袋了？
千羽抓住他的手腕探了探，发现脉搏相当不稳定，时快时慢，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根本探不到！
这究竟是怎么了？千羽心中焦急，她并不擅长医理，尝试了几次也无法唤出无极境中任何一位。
看来这里不但限制了她的修为，还屏蔽了法器的使用。
眼看着沈怀风越来越痛苦，没有办法，她只能一手制住他，一手摁在他脑门上。
深吸一口气，她闭上双眼，神识沉入对方识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