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赵廷瑞是个廉吏,进士及第,言官出身,直言敢谏,不惧权贵,直亮有声。在兵部尚书任上,殚精竭虑,运筹帷幄,边关多有大捷,是个能臣。
只可惜他身体太差,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脸色惨白,汗如雨下,摇摇欲坠的,吓得朱厚熜慌忙命麦福、黄锦等内侍,搬了张软椅过来,将他抬到了软椅之上。
别死在这宫殿中,就大不吉了。
“当以何策?”朱厚熜随后问向众臣道:“李阁老,你先说说。”
“啊?什么?”李本犹如从梦中惊醒。
“倭贼犯境,占据了山东,当以何策应对?”朱厚熜铁青着脸问道。
一进门,就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犹如老僧入定,不发一言,如此阁臣,要他何用?
朱厚熜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李本想了想后答道:“杨贼等倭贼,无故犯境,我圣朝当出天兵,全力剿之,尽力擒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然兵者,国之大事,死亡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用兵,需耗费人、器、钱、粮、马等,陛下为宽仁恤民之君……”
李本啰里啰嗦地说了半天,恭维朱厚熜的话也说了一大堆,可就是没说到点子上。
对策无非就是两个,剿与抚,可到底是剿还是抚,李本的意思就是,由你朱厚熜决定……
“严阁老,你以为如何?”朱厚熜铁青着脸又问向严嵩道。
对于李本这种人,朱厚熜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滚回家养老去。
严嵩微闭双眼,想了半天才崩出来一个字:“抚。”
抚?
众人闻言均是吃了一惊,均是感到浑身不自在。
叛军攻城略地地,还发出檄文,历数大明朝的十大罪,这十大罪就如十记耳光般,抽在了朱厚熜的脸上。
此时此刻,若朝廷决定招抚杨寒苍及其海狼军,岂不就是大明朝认怂了,他朱厚熜认怂了?
我怕了你了,快快归于我帐下吧,咱好好伺候你,要什么就给什么,你就别闹腾了……
如此,大明朝的颜面何在?朱厚熜及朱家子孙的颜面何在?
并且你想和,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若是被杨寒苍拒绝,那么明朝廷会更加丢脸的。
“绝不能屈服!”太子朱载壡握拳怒道:“他们火器厉害,难道我大明差了吗?大不了我们与他们拼人!山东之兵,怎与我大明两京、蓟辽、陕西、大同、浙江、福建之地的精锐兵马相比?古有以弱敌强者,尚能奋战到底。我太祖皇帝的子孙,岂能屈服于区区荧蝇之贼?宁为玉碎,决不为瓦全!”
太子朱载壡的豪言壮语引起了一些大臣的喝彩声。
朱厚熜大喜,赞道:“吾儿果英雄人物也!”
待他们喝完彩后,严嵩才缓缓起身,走到太子朱载壡面前后说道:“太子锐武勇烈,老臣深为感佩,太祖皇帝的子孙,合当如此!”
“严阁老,兵部急报。”软椅上的兵部尚书赵廷瑞取出一张兵部急件,有气无力地对严嵩说道。
严世蕃替严嵩取了过来。
“五月,鞑靼土默特部,虏酋俺答,引朵颜三卫,兵犯广宁、辽阳,威胁白马关、黄花镇等地;六月,六月,俺答军兵犯大同,总兵官张达与副总兵林椿皆战死;八月,已兵至古北口……”严嵩拿着兵部急报,缓缓地念着。
“什么?”
严嵩还没念完,众臣又听见一声龙啸虎吟之声,随后那条“道龙”从纱幔之后钻了出来……
“鞑靼骑兵来了?鞑靼骑兵来了!南巡……南巡……南巡……如何?”“道龙”顿时失去了气定神闲,结结巴巴地问道。
过了古北口,就是怀柔、昌平、通州等地,就直达大明京师城下了。
“土木堡之变”将要重演,“道龙”怎能不慌?
“道龙”第一个念头,就想南巡了,以躲避鞑靼骑兵,以躲避此祸。
草原的生活是艰苦的,苦寒之地,五谷不生,衣皮饮酪而已,皮尽酪竭,只有四处去抢了。
草原什么都缺,主要缺金属制品、细缎布帛、粮食等,鞑靼贵族老爷们尚缺纺织品、金属制品、粮食等,普通百姓的艰苦就可想而知了,因此鞑靼骑兵所过之处,寸铁尺布碗米皆不留,寸草不生。
鞑靼土默特部俺答汗,曾经数十次派使者前来大明朝求贡互市,以牛、羊、马、骆驼等交换大明朝的金属制品、布匹、粮食、茶叶、瓷器等,可明朝廷对此却坚决不许,理由就是鞑靼人狡诈,生怕借通贡互市之际,劫掠袭扰。
因此鞑靼土默特部俺答汗等鞑靼首领,一怒之下,便驱兵攻打大明朝北部边境诸城。
你不许交易是吧?那么我就来抢,能够攻占明京师,顺便俘虏明帝朱厚熜,当然再好不过了,无法攻占明京师,那么四处劫掠一番也是蛮不错的。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
北方草原诸部落,始终是大明朝的威胁,贯穿始终。
而此时的大明京城,看似强大无比,兵力雄厚,但却是外强中干。兵马最多有四、五万人,看起来不少,但其中老弱病残者占了一半,而被权贵当做家奴驱使的明军,就有一万余人,真正能持戈者,最多不过两、三万人而已。
如此情形,严嵩是了解的,兵部尚书赵廷瑞等人也是了解的,朱厚熜也许也是了解的,太子朱载壡却是不了解,因此朱厚熜才如此惊慌,严嵩才提出了招抚海狼军的建议。
海狼军与鞑靼骑兵相比,威胁要小得多,至少他们只是在东海,在山东闹腾,而鞑靼骑兵却能直驱京师城下。
至少朱厚熜、严嵩、赵廷瑞等人是这么认为的。
招抚或安抚杨寒苍及其海狼军,并非是真心诚意的,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大明朝缓过劲来,也会回过头收拾他们的。这种伎俩或手段,大明朝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陛下勿忧,老臣以为,坚壁清野,再诏天下勤王之师,虏军自退。”严嵩随后对朱厚熜说道。
动不动就想南逃,一旦南逃,可真就动了国本了,难道想与南宋一样,来个划江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