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遗公主虽然死了,但燕归人却封住了她最后一丝生气。
或者说活性,也就是珠遗公主的身体,至今完好无损。
而这就让珠遗公主仍在阳世中,有最后一丝牵连。
而燕归人对珠遗公主的专注,其强大的执念,更锁定了这一丝牵连。
又恰好,燕归人不是普通人,他是有天命在身之人,与其结下因果,这又是一层冥冥之中的牵引之力。
这层层联系,就导致了珠遗公主的幽魂,至今滞留地府,仍未转世投胎。
有些对生前之事极度留恋的魂魄,很想要这种牵连。
但珠遗公主并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想被束缚在幽冥之中,她已经释然。
她想要解脱。
燕归人却牢牢束缚着她。
也就是珠遗公主真的纯真善良,至今仍只有幽怨,没有愤恨,不然她早变成恶鬼了。
“仙长,请你帮帮我,
珠遗公主声声悲切,岳天行也不由心生感触,“本侠道当然会帮你,不过且让我先问问,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我们……”
珠遗公主看着燕归人,有思念,有眷恋,亦有些许的埋怨,总之,是无尽的复杂。
当年,她游历中原,偶遇燕归人,于是结伴同行。
而后,她被恶盗应江潮袭击,燕归人奋勇相护。
然而应江潮卑鄙无耻,用迷烟毒药暗算燕归人,导致燕归人不敌对方人多势众。
就算燕归人重伤激发了无穷潜力,也没能将应江潮一伙人尽数歼灭,再加上救人心切,只能抢了珠遗公主逃离。
这就是燕归人和珠遗公主活着的时候,全部的相处经历。
而燕归人和珠遗公主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珠遗公主的一声多谢,她便撒手人寰了。
燕归人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陷入了他成功救下珠遗公主的脑补之中。
燕归人确实誓死守护了珠遗公主,珠遗公主因此很感谢他,但燕归人的执念,也牢牢拴住了珠遗公主,让她不得解脱……却又是她在黑暗冰冷死寂的世界中,唯一的羁绊,强烈的执念,无尽的思念,炽烈的情感,又成了珠遗公主唯一的温暖。
只是这终究不是珠遗公主真正想要的,她只想要平静和结束。
“这样的话,伱就要让他清醒过来,让他也释怀那段悲剧。”
“我该怎样做呢?”
“这嘛……试一试重演当年的故事?”
寂冷月夜,苍凉荒野。
珠遗公主的车队,围成一圈,抵挡夜风。
篝火前,燕归人独自守夜。
燕归人是个很随和,很随意,有些随波逐流的人,他想要有个锚点,但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朋友。
但他很乐观,他想,会有一个能让他感到安定和充实的人,在下一个酒肆、下一条渡船、或是下一个篝火等着他。
而这个篝火,让他找到了。
却有人不想他得到这份踏实和安稳。
燕归人见到了黑暗中人影窜动,闻到了贪婪的恶臭,感觉到了凶恶的杀机。
燕归人不是大侠,他没什么行侠仗义的兴趣。
但有人想要动他守护的人。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起那一身雪白的靓影,那与他心意相通,他誓要一生守护的对象。
燕归人激起了无限勇力。
然而,匪寇是最卑鄙无耻的豺狼,买通了内应,在篝火中下毒,无色无味的迷烟和剧毒,让燕归人的功体急剧流失,意识昏昏沉沉。
燕归人仍是杀了许多匪寇,却也受了很重的伤。
但不要紧,他伤越重,就越强……问题是,他心爱之人,却屡次险象环生,他不得不拼死替她挡下攻击,带她逃离。
“多、多谢……”
“你醒醒,你不能,你、你……不!!!”
终于逃到安全之处,燕归人却只等到了她一句诀别。
望着对方毫无声息的面容,悲伤与狂怒的双重冲击,让燕归人心神崩溃了。
恍惚间,女子仿佛又有了一次微弱的呼吸,燕归人不禁狂喜。
“太好了,太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我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救你!”
“燕归人,我已经无救了。”
却忽然珠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着她的燕归人猛然抬头,就见到心爱之人的虚影伫立身边,神情凄切,声音却平静,“那只是你不愿接受现实的臆想。”
“你!这……不对!你才是幻觉!是、是、是方才迷烟的效果!”
燕归人说着,狠狠的敲自己的脑袋,“醒来!醒过来!她还要你照顾,你不能神智混乱!”
“你不要这样,你受了很重的伤,要赶紧治疗啊。”
“我、我……一定是迷烟的效果融入了我的血液,大夫,我要去找大夫,也替你找大夫!”
燕归人扭过头,不去看珠遗的虚影,抱着珠遗的身体,急急奔行。
然而燕归人跑得再快,也无法甩脱珠遗的虚影。
“记得我们初次的相识吗,我说了很多,我的名字,我的来历,我来自是北嵎更遥远的西北方,一个终年冰天雪地的国度,我问你,你却只说自己是个飘萍无根之人,我却也一点都不在乎……我若是你的幻觉,为何会知道这些?”
“……这是幻觉!你是我想象的幻影!”
“你为什么要将我想象成这样的幻影?”
“我、我怎么知道?!都是迷烟的关系!”
“我知道,你只是很想我活着。”
“……”
“我难道不比你更想?但我已经……”
“住口!不许说!”
“就算我是你的幻象,你也不该这样对我发脾气吧?你从来都没对我发过脾气的。”
“我……抱歉,我不要听不吉利话,往坏处想,没有任何好处。”
“但事实就是事实……”
珠遗的虚影说着,忽然消失,良久,燕归人以为幻象终于消失了的时候,珠遗的虚影再次出现,“往西北方走三里,有个村镇,那里有大夫。”
“……不对,这是想象,不能往西北方走,会耽误救你的!”
“万一不是呢?万一呢?”
“我不听……我不听!”
“你又发脾气了,你去看看,我就消失,如何?三里也没多远,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燕归人终于还是去了,果然有个村镇,这让他心中一颤,再找到大夫,听到珠遗已死的诊断,他再次狂怒了!
他要一把掐死大夫,却被珠遗的虚影拦在大夫身前,就算是幻象,他也不能对其出手,只得狂怒地带着珠遗的身体疾奔而去。
一个又一个村镇和城市,一个又一个大夫,一次又一次的相同答案,燕归人终于崩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说好的!你答应我的!你怎能这样对我?!”
“我被盗匪害死,对你失约,还真是抱歉啊。”
悲怒的嘶吼,却被淡然一语打断,仿佛一盆凉水泼头,让燕归人呆立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