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公

晚上的四海海鲜批发市场内,格外冷清。

偌大的市场只有零星的几盏灯,泛着微光。

还有一盏眨巴着眼睛,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场景。

要说市场里唯一一个还有人气的地方,可能就是“弓记海羊批发”了。

店铺的二楼灯火通明,时不时地还传出一堆男人整齐划一的大喝:“公!公!公!”

看了好多年的动物世界了,我听说过海胆、海星、海龟、海豚、海狗、海豹、海象……这海羊是什么新物种?

正纳闷呢,走进一看,我才发现,是店铺的灯坏了。

这里的全名,原来是“强记海鲜批发”。

外面一片漆黑,里面漆黑一片,我们踏上狭窄的楼梯,二楼却别有一番天地。

一张满是烟渍的茶台后站着一个体态臃肿的光头。

光头的脑后有一条长长的疤,赤裸着上半身,圆咕噜嘟的脑袋

他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鱼缸,男人一转身,我才发现里面竟关了一条足有几十斤重的鲤鱼。

这应该就是赌场的老板薛大强了,人称“光头强”。

“强哥!”卷毛热情地上前,开始眉飞色舞地跟他介绍起我俩。

这回我扮演的是西瓜的表叔,刚从老家带了一帮兄弟过来,准备在羊城干包工头。

西瓜忽然肚子疼,拿起一卷手纸就开溜了,走之前把一万块钱塞给了我。

这便是我跟西瓜商量好的B计划,他去厕所,由我直接上场,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趁机对我下手。

然而,在他们看来,这是西瓜在故意讨好我这个表叔。

毕竟在2000年左右,各地的房地产开始慢慢崛起,那时候的市场很乱,一些黑心的包工头往往一边贪污着上面开发商的钱,一边剥削着底下的农民工。

在那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包工头这个职业就代表着两个字——有钱!

光头强给卷毛使了个眼色,他立马跟了下去,说是要给西瓜带路,怕他走丢了。

随后,光头强亲自起身,给我介绍起赌场的情况。

这里玩的是软牌,也就是扑克。

三公、牛牛、射龙门,甚至还有斗地主这种在赌场里不常见的玩法。

我随意地看了一会儿,发现玩三公的这一桌最热闹。

“公!公!公!”

憨憨们又喊了起来,就好像喊过了以后,牌就会变大似的。

紧接着,便是一声长叹。

这声叹息中,多多少少夹杂着些许中年男人的悲哀。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人到中年,悲伤得不能自已。

输光了的倒霉蛋站了起来,我便补了进去。

在牌局开始前,我特意学着门外汉的样子,问了一次规则,发现跟梅爷教我的差不多。

所谓的三公,指的是扑克牌里的JQK,其实这种说法本身就有问题,因为在这十二张牌中,4张Q都是西方世界里著名的女人,这个我们以后再说。

三公的玩法很简单,就是每个人发三张牌,跟庄家比谁的牌大。

10、J、Q、K都不算点。

从A——9,牌面是多少就是多少。

没有三公的情况下,三张牌相加取个位数,就是自己的点数。

0——7点,买1赔1。

8点,买1赔2。

9点,买1赔3。

然后是混三公,也就是任意的JQK,买1赔5。

小三公,也就是除了JQK之外的豹子,买1赔7。

大三公,也就是JQK的豹子,买1赔9。

牌型一样时,就要按照黑桃、红心、梅花、方块来比花色。

和羊城麻将一样,这里玩三公也是轮庄,一共有五个人。

可坐下来我才发现,卷毛这家伙的嘴里根本就没有一句实话。

因为他们玩得根本就不大,二十块钱起步,四百块钱封顶。

不过封顶了以后还可以加倍,算是让我感觉到了一丝安慰。

一上场,看场子的小弟就拿了一副新牌过来。

不得不提一句,光头强很精明。

他这里的扑克牌足有数十种型号,可能为的就是防止老千们藏牌出千吧!

坐庄的是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地中海。

只见他嬉皮笑脸地拿起了整副扑克牌,抽出了广告牌和大小王,就跟玩似的。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震惊!

切洗,过手洗,压牌叠洗,反叠洗,他甚至还拉了一下花!

有点可惜,他失败了!

纸牌散落一桌子,脸丢了一地,稀碎!

他又重新洗了起来。

卧槽!

这,就是憨憨的另外一种境界啊!

正常情况下,这种炫技的行为也只会让人误以为你是一个装逼失败的“高手”,一些憨憨们就会自动退出,选择不跟你这样的“高手”玩了。

可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

现实告诉我,没有最憨,只有更憨!

其他三个憨憨似乎早已习惯了地中海的这种做法,尤其是我上家的那个酥胸半露的骚狐狸,还一脸暧昧地看着他,没有半点的廉耻心。

这种局,只有冤大头才会玩。

我本想拍拍屁股走人了,可还没到我和西瓜约定的时间,只能硬着头皮上。

啪的一声,地中海将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问道:“有人切牌吗?”

骚狐狸立马接话,“我来!”

“等等!”我抓住了她的手。

本想低调一点,可你们既然串通好了,一起来整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发现牌堆的中间有个很明显的缝隙,如果按照惯性去切,很容易就能切到那个位置。

而从那个位置开始切,接下来所有的牌都是按照地中海的意愿码好的。

这种出千的手法,也被称为:搭桥。

先学千,首先得下工夫。

千术,就是靠时间磨练出来的。

我这一眼,就是十二年的功夫,又岂是你们这些憨憨们能比得了的?

骚狐狸嘟着嘴巴,娇里娇气地问道:“你干嘛呀?”

我解释说:“来者是客,还是我来切吧!”

可骚狐狸明显不乐意了,瞪着我说:“客随主便,应该我来切才对!”

哎呀呀,跟我装文化人是吧?

都是上过小学的人,我还怕你?

“便后洗手,我来切!”

骚狐狸思考了一会儿,“手,守株待兔!”

“兔死狐悲!”

“杯,杯水车薪!”

“新年快乐!”

“乐,乐极生悲!”

“悲伤欲绝!”

“绝处逢生!”

“生日快乐!”

……

一连七、八个回合,我俩斗得不可开交。

哼哼,骚狐狸,想跟我斗?

你还嫩了点!

这时,我下家那个带耳钉的鸡冠头终于忍不住了,“停停停,打牌就打牌,玩什么成语接龙啊!”

地下层的那个剪了蘑菇头的胖子也发话了,“就是,就是,欺负我们没文化是吧?小靓仔,你刚来,还是你切吧!”

“好!”

我朝着骚狐狸伸出了舌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看着她一脸的不爽,我的心情那是极好的!

既然你搭好了桥,我就偏偏不上桥!

我直接翻开了第二张牌,是一张黑桃3。

按照规矩,发牌是按照切出来的那张牌开始发的。

扑克是顺时针数,从地中海的方向来看,我刚好就是3号位。

我运气不错,这副牌,我是2、3、3八点。

骚狐狸看了一眼牌,嚷道:“50!”

我发话了:“55!”

本来应该轮到鸡冠头说话的,可骚狐狸瞪了我一眼,“60!”

嘿,抬杠是吧?

既然你那么任性,就别怪我不守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