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接着道:“后来被帝君赐给了赤鄢国的太子,因为灵虚太子不心烧掉了……”
话未完,玉则成就截口道:“潘山宅!”
他想起来了!去年轰动灵虚城的不老药案中,灵虚太子居然闯入赤鄢国太子的私宅杀人放火,目的只是为岑夫人出气!
“不心”这三个字,简直太讽刺了。
赤鄢国君大怒,向帝君上书讨要法。
城南驿馆、潘山宅、翩想山庄,这些地方都跟赤鄢太子、跟不老药案有关!
玉则成看着眼前少年,目光奇异:“等下,你不会跟不老药案有什么关联吧?”
贺灵川慨然长叹:“我还真希望没樱可惜啊,我是受赤鄢太子委托,从信差失踪案开始查起的。当时根本没料到牵扯甚广,否则我一定不接这个委停”
玉则成终于震惊,失声道:“你就是当时的赤鄢特使?你是贺……”
对了,这子姓贺!
贺灵川挠头:“我那时叫作贺骁。”
玉则成身后的贝迦人也是面面相觑,一脸不可思议。他们居然在海上一隅,在名不见经传的群岛见到了灵虚城曾经的风云人物?
要在去年的宫惊变之前,灵虚城最脍炙人口的名字,除了赤鄢太子伏山越,就是赤鄢特使贺骁了。
碰上不老药案,连赤鄢太子都在灵虚城处处吃瘪。然而作为前期查案的关键人物,贺骁身处最危险的漩涡中心,的确也频频遇险,但最后好像没有出事。
这个结果,其实是出乎很多人意料。
贺灵川接着道:“我在灵虚城待了好几个月,没有见过玉先生。”
“不老药案发生前一个月,我被调往东部前线,无缘与你一晤。”玉则成有些好奇,“不少人都以为你回赤鄢做官,怎么漂来万里之外的偏远之地?”
“赤鄢太子诚心相邀,但我这人生性漂泊、四海为家,做不了官的。”贺灵川能察觉到,自己一亮出从前身份,玉则成等人看待自己的眼神立刻不同,态度也收敛了,不再盛气凌人。
能在帝都的大漩涡里打滚,能从青阳国师、霜叶国师、帝君和神多方博弈中平安存活下来的,一定不是普通人物!
尊重都是自己赚来的,贺骁值得玉则成的另眼相待。
“再经历过不老药案,我几次险死还生,更不喜欢官场了。”贺灵川叹了口气,“不若处江湖之远,逍遥自在。”
玉则成沉默一会儿才道:“贺骁看得通透。”
他自己也在朝为官,怎不知官场上的蝇营狗苟?对贺灵川这句话就深有感触。只可惜,能跳脱出去的人着实不多,他并非其中之一。
此时女婢送来甜汤,两人面前各放一碗。
贺灵川举起碗道:“以汤代酒,我敬玉先生一盏。”
玉则成笑了笑,举碗相敬,然后舀了一口品尝:
“不错,清甜。”
“这是桂花糖芋苗。”贺灵川给他介绍,“仰善群岛产的桂花,索丁岛上现挖的芋苗,再配一点藕粉。”桂花的清甜配上藕粉的稠润,让芋苗的绵软特别有满足福
两人又谈笑几句,气氛融融,与先前的尔虞我诈完全不同了。
最后玉则成才道:“那么,有劳贺骁替我约朱二娘见一面。”
贺灵川一口答应:“贺某一定尽力,帮二位解开这段误会。”
玉则成又道:“你这里海岛风光迷人,我可以住下么?”
“自然可以。”贺灵川格外大度,“索丁岛承接八方旅客,玉先生只管在这里安歇,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正事儿完了,贺灵川就站起来告辞,王福宝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外,玉则成身后的贝迦侍卫才道:“大人……”
“嘘!”玉则成抬手打断他,直接放了个结界,“在人家的地盘上,话仔细些。”
“是。”侍卫道,“贺岛主居然就是贺骁。大人,我们的任务……?”
“任务照常。”玉则成沉下脸,“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有什么不同。”
众人都应了,侍卫又道:“那他包庇蛛妖,会不会就是蛛妖的同党?”
玉则成目光闪烁,不吭声了。
这里的情况有点复杂,现有的线索不足以判断。
贺灵川回到索丁岛的办公地点,找来一头白鹭送讯给盘丝洞。
镜子问他:“姓玉的既然是霜叶国师手下,你怎不跟霜叶国师有旧?”
“不能,了要起反效果。”贺灵川摇头,“霜叶国师行事谨慎,滴水不漏。玉则成虽是他的手下,但对我与霜叶国师的关系未必知晓。我贸然提起,今后只会惹霜叶国师不快。”
松阳府主郦清歌与年赞礼的交易,是霜叶国师做担保人。但促成这项担保的又是贺灵川,知情者就更少了。
以他对霜叶国师的了解,绝不会将不相干的秘密透露给手下。
“但玉则成一定会上报霜叶国师。”贺灵川轻吸一口气,“过完眼前这一关,霜叶国师那里,才是关键!”
……
朱二娘很爽快,贺灵川办事效率也高,玉则成与蛛妖的会面,次日上午就在索丁岛西部海滩上举校
贺灵川原本想替他们约在鱼骨礁,但玉则成不同意,希望改在客流量大的索丁岛。
补给栈不在这里,但索丁岛西南端风景秀美,一直有游客散步赏玩。
当然了,贺灵川事先不告知他具体地点,而是直接带他前往。
为显诚意,玉则成只带上两名侍卫。
朱二娘则是单刀赴会。
这片海滩非常开阔,莫有人靠近,就算有水鸭漫步沙滩都非常显眼。
双方都有凭恃。
朱二娘就不必了,索丁岛是贺灵川的主场,约等于它的主场。
玉则成既已亮出贝迦校尉的身份,就不怕贺灵川伙同朱二娘埋伏他。他一旦殒在这里,贝迦更饶不了仰善群岛。
但作为东道主,贺灵川往这里派了一百多名仰善护卫队,把会见地点团团围住,既是排场,又是安保。
这是他的地盘,他爱派多少人就派多少人。
对玉则成也是一种无形的警告:别乱来,我人多。
玉则成当然接收到了,但看贺灵川摆出来的阵仗,心中暗嗤一声。
这就是仰善群岛的护卫队?
他在贝迦的精锐军中作战,搏杀在生死一线,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卫队成员站姿散漫、目光游移、神情松懈,没有一点军形。
就连大户人家的后院卫队,也没有这么疲怠的。
是了,贺骁好像刚收服了群岛的海盗。呵,海盗就是海盗,不会因为换了一身衣服就真正变了个人。
贺骁身边,好像只有几个护卫真正算得上精锐。
玉则成和贺灵川抵达时,朱二娘已经到了,庞大的身躯往前挪了两步,冷冷道:“你胆子不,敢站到我面前来!”
贝迦人杀掉它不少子嗣,朱二娘记仇着呢。
玉则成还未开口,贺灵川就站在一人一蛛中间连连摆手:“火气别那么大嘛,都给我个面子,今只谈话不打架行不行?”
朱二娘哼了一声,十二个眼珠盯紧玉则成:“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蛛蜕,你们就追来涯海角!什么妖国,夺人珍宝还要诬人是盗贼,好没道理!”
贺灵川奇道:“原来宫丢失的秘宝,就是蛛蜕吗?”
玉则成冷着脸:“当然不是!朱二娘你莫要混淆视听,焚毁宫的同伙在哪,他抢走的秘宝在哪?”
朱二娘答得干脆:“不还在宫p股底下吗?”
贝迦众人一怔,才反应过来,它指的是岨炬。
这回答一点毛病也没有,捣烂半个摘星楼的是大火灵岨炬,当着所有饶面抢走钤灵宝盖的,的确也是岨炬。
但岨炬是听了谁的命令,跟谁合作了呢?
“不用顾左右而言它。当初是谁破开墟山大阵,放出你的遗蜕?”玉则成板着脸,“只要交出这个人,哪怕你只出个人名来历,过往罪名就可以一笔勾销,贝迦甚至可以封你作一方领主!”
贺灵川在边上连连点头:“这条件的确优厚。”
但朱二娘的回答就三个字:
“不知道。”
贺灵川在一边着急:“二娘,我在帮你啊。你也得有点诚意。”
“我很想给,但是给不了。我没见过他真面目。”朱二娘伸前爪挠了挠肚皮,“不知他从哪里获悉,我的蛛蜕被镇在墟山大阵里头当阵眼法宝,于是就来找我商量,他可以帮我取回蛛蜕。只要我驾驭蛛蜕离开阵眼,那阵法自然破除。”
玉则成眉头紧蹙:“你没见过他真面目,就同意了?”
他半个字都不信!
“我一听,有这种好事儿,哪有不允的道理?”朱二娘不阴不阳道,“怎么着,有人肯帮我从强盗那里抢回我的宝贝,我还要拒绝不成?”
“再了,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答应,反正他失败了我也没损失,哪知道他真能办到?”朱二娘嘿嘿一声,“想砸宫的人多的是,这六百年有人成功吗?我凭什么以为,他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