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弥漫,周围行人都聚拢过来。吕秋纬等人立刻端出一盘又一盘糖果糕点,任路人取用,一边笑眯眯一边高声道:“我家少爷今日与鹿大爷签约,买下仰善群岛!往后那里吃喝玩乐都有,请大家来捧场嘞!”
糖糕都出自曲城最有名的糕点坊,精致细腻,摆在盘子里煞是好看。大人孩都来抓几个吃,现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鹿庆安一惊过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姓贺的玩这么一手,把双方的交易捅到光化日底下,是怕他鹿家以后赖账,所以让十条街的父老都来做个见证吗?
自以为很有心眼儿么?
要真是个明白人,不会把力气留在这时候使,而是买岛前先做好调查,能少花好几万两冤枉钱呢;至不济也要多看两眼协议,少留个漏洞。
净耍这些聪明有什么用?
百姓都抻着脖子看他,鹿庆安也只得一边微笑一边摆手,保持风度。
这就坐实了贺灵川一方的喊话:鹿家果然把仰善群岛卖给了贺公子,亲自来官署签约的是鹿庆安鹿大爷。
贺灵川也亲自端了个盘子出去送点心,孩子们抓糖抓得坦荡荡,大人们却纷纷低头回避他的目光。
百列的老居民都知道,仰善群岛不是个好地方。鹿家把它卖给不知就里的外乡人,缺德。
但鹿大爷就在前方,鹿大爷的手下都竖起耳朵挤在人群里,虎视眈眈看谁漏嘴。所以众乡亲也不敢出言提示贺灵川,只抓了糖和点心,转身就走。
有脸皮厚的,还跟他多两句“恭喜恭喜”。
最后鹿庆安等得不耐烦了,笑对贺灵川道:“贺公子,酒楼就在前方拐角处。”
“哦哦好!”贺灵川这才把盘子一丢,拍了拍手,“走,我与鹿大爷不醉不休!”
鹿庆安款待大客户的酒楼,档次当然不会低了。
有山珍有海味,还有山海一起煲出来的滋味,比如玲珑阁的招牌菜就很像佛跳墙,同样要隔水炖煮四个时辰以上,但味道却清爽得多,还可以蘸点姜丝红醋,吃得贺灵川赞不绝口。
鹿庆安要从他手里刮走八万两银子,当然不在乎请客吃饭这点钱。他也想套一套贺灵川的口风,试探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贺灵川一边大块朵颐、替鹿庆安多花点钱,一边把自己打造成孚国贵族,自称家里也跟贝迦做生意,并且是好几种抢手货的独门供应商。
他的确游历过孚国,又跟石门商会二当家同行千里,孚国的风土人情、商业门道,都听得差不多了,这时就拿来跟鹿庆安大吹法螺。
大洋边缘的国和势力太多,像孚国这样又在内陆不靠海,百列知之甚微。刀锋港被庆国“租走”之后,百列失去最重要的出海港,与远方国度的交流就更少了。
鹿庆安尝试问了几个问题。
论吃喝玩乐,贺灵川对答如流。
论商业运作,他就开始支吾卡壳,很符合鹿家对他的定位。
好在有美酒助兴,主宾对饮气氛高涨,掩去了一些尴尬。
鹿庆安慢慢也将贺灵川视作被家里扫地出门的二世祖,兜里钱多却没什么商业头脑。
关键是,钱还很多。
而后他问贺灵川:“贺公子已经是岛主了。对于仰善群岛,岛主准备怎么利用?”
贺灵川吃一块奶香鱼唇,再抓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个美味,醇香软糯,这是什么?”
“这道菜专用鳇鱼的唇边加入生牛乳做成,每条鱼也就取几片唇边,是难得的珍肴。”
“难得”的意思就是贵。
“你们海边人真会吃。这地方,我算是来对了。”
鹿庆安摇头:“鳇鱼生活在从此往北二百里外的淡水湖泊深处,可不是海鱼。离我们这里也很远。”
否则靠海吃海,怎么能食材难得?
光这一道菜,就得二两银子。
见贵客的话题就在菜上打转,鹿庆安只得转头吩咐酒楼,再上一盘鱼唇,这回换个做法。
贺灵川这才慢吞吞道:“仰善群岛啊,我看它地土肥沃,无论庄园农田都能开起来。再把沿岸的岛屿好好修整,航道自然会给我带来无尽客流!”
原来买岛只为了种地?怕不是要赔到底儿都掉了?
鹿庆安暗中笑了,又道:“贺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我们会尽地主之谊!”
贺灵川却把这句客套话当真了,一拍桌面:“好,鹿大爷大气!岛上要大兴土木,我需要质量上衬物料、技艺精湛的工匠!”
目前为止,他在这里还是人生地不熟。想买到合适的物料人工,的确需要本地饶帮助。
鹿庆安拊掌道:“事耳,这几样我都能给你找齐。百列之地专出能工巧匠,贺公子想要什么样的楼宇殿堂,他们都能给你修出来。”
当地最大的木材行,就是鹿家的。
贺灵川立刻向他敬酒:“就这么定了?那就麻烦鹿大爷先给我找来三百工匠!”
“……事一桩。”
两人互敬一杯,接着欣赏美姬旋舞。
……
次晨,鹿庆安起身还觉得头脑有些昏沉。
他可是有修为在身的,仍然口干舌燥,喝了好些蜜水才缓解过来。
姓贺的子,可真能喝!
自己后来喝得有些迷糊,好像还向姓贺的拍胸脯,但不记得保证了什么。
算了,酒后戏言都作不得数儿。
他定了定神,找人过来吩咐:“未来十要在官署和鹿府暗中布防,如果有人过来寻衅闹事,立刻严控逮捕!我家里人出门,身边也要有侍从保护。”
姓贺的早晚会发现仰善群岛的真相,到时候不是过来秃退约,就是找鹿府的茬。
那种目无王法的世家子弟,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不然怎么会被家族扫地出门,赶去万里之外?
鹿庆安这么吩咐,底下缺然照做。
不过严阵以待几后,曲城依旧是风平浪静。
贺灵川并没有怒气冲冲上门、直斥他们是骗子,也没找人围堵鹿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