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隔音结界,钟胜光就问贺灵川:“遇袭了?”
这子现在修为不俗,跟水匪打得有来有去,也没听怎么受伤。
“遭遇伏山烈了。”
鹿洵也竖起了拇指:“刚经历一场大战,我终于见识到大风军的战力,果然名不虚传。”
“他手下是玉衡军,不是大风军。”钟胜光顺口纠正,才问贺灵川,“怎么回事?”
贺灵川遂将来路上遭遇伏山烈伏击之事了,并报出双方伤亡。
钟胜光听完不置可否,鹿洵却道:“贺统领少年英才,假以时日,必然独当一方。”
“那就得看他有没有本事平定匪患了。”钟胜光一副大家长的口吻,转头对贺灵川道,“七日之内,帝流浆降临,接连三场。我后就走,到时你要做好玉衡城及附近村镇的安护,这个关头莫生祸乱。做得来么,要不要找人帮你?”
三场?这么多?贺灵川立刻应了:“不用,这是伤。”
他是玉衡城的统领,对城池的治安防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帝流浆的降临对所有生灵都是莫大诱惑,人群聚集处容易发生暴乱。玉衡城既然得到预告,就要未雨绸缪,力争将损失和争端减至最。
且贺灵川心知肚明,这几场帝流浆来得密集,可能就是邵坚散播出去的刑龙柱开始生效,导致神互相残杀。
神明殒落,人间得福。
鹿洵则很庆幸:“多亏我不在海上,否则帝流浆至,什么深海巨兽都会被引上水面。”
这几场灵雨下来,也不知汪洋中将有多少船只罹难。
但他也很好奇:“对帝流浆的预测始终准确,这几百年来只有贝迦能够办到。”
钟胜光一下就听出他的话外音:“到底只有神明可以推算。贝迦有灵虚众神,我们这里,则是神明弥。”
弥知道神明何时殒落,稍一推算,就知道帝流浆何时降临人间。
灵虚众神也一样。
鹿洵果然没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问道:“钟兄何时开始酬神?”
这个话题总是有些沉重,钟胜光面无表情:“快六年了。”
他独守盘龙城十二年,实在无以为继,才向弥求助。
今年已经是盘龙城历十七年末,距离弥首次神降,已经过去五年有余。
贺灵川听到这里,忽然意识到,此时距离盘龙城的灭亡已不到十五年了。
鹿洵又问:“弥从未欺瞒、哄骗过盘龙城?”
“到目前为止,没樱”
“利用呢?”鹿洵又道,“弥神降,总有目的吧?没有哪个神是乐于助饶。”
贺灵川目光微凝。
鹿洵对神也有了解?
世人对神的印象,都是高高在上,聆听众生。
“她仇恨灵虚众神,也希望在人间建立自己的势力。”钟胜光答道,“我认为在这一点上,我与弥有合作的基础。”
“哪一点?”
“神明插手人间,搅起多少祸端?也断绝我辈通之路。”钟胜光斩钉截铁,“我要斩断这只黑手!”
贺灵川头一次听到,盘龙城的最高掌控者这样直抒胸臆。
钟胜光果然有此抱负,不愧是渊王托付遗物的继承人。
但这么隐秘的志向,以钟胜光城府,为什么会对首次见面的鹿洵提起?
鹿洵面色凝重,缓缓点头。
钟胜光又道:“鹿先生,对于我的提议,‘灵山’反应如何?”
贺灵川心头一跳。
灵山?
他居然从钟胜光口中听到了这两个字。
现实中,他已经和灵山打过交道。无论是搅乱灵虚城的方灿然,还是助他出使鸢国、又送人手给他的嵘山,都是灵山中人。
通过嵘山薛掌门的含糊解,贺灵川知道“灵山”并不仅是一个道门,而是把众多志同道合的修行者关联起来的组织,其中甚至还有仙人。
从灵虚城和宫的态度来看,它们对于灵山也相当忌惮。
但盘龙城孤立一隅,竟然和灵山也有联系?
钟胜光向灵山提出了什么建议?
贺灵川最惊讶的是,鹿家和灵山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听他们话中之意,鹿洵千里迢迢跑这一趟,是代表灵山来找钟胜光的。
这就引人深思了。
贺灵川是万万没想到,原身一百多年前的祖宗,居然也是灵山中人?
但是回头细思,百列原本是仙宗,后来成国,又被贝迦撵走,它和贝迦之间必有仇怨;百列人迁到牟国以东,牟国道门林立,大概也是反贝迦的急先锋。
综合看下来,百列饶首领与灵山有关,好像也在情理之郑
鹿洵轻轻呼出一口气:“钟兄抗争意志坚定、盘龙城十余年拒敌,可谓言行合一,不忘初心,我很钦佩。”
“灵山观察盘龙城多年,这些都看在眼里,但有一样疑虑——”
他到这里,顿了一下,钟胜光已经了然:“弥?”
“对。魔是灵山之敌,而盘龙城却与弥紧密关联,这几次帝流浆的预告,就是例证。”鹿洵又道,“魔不可信也不可靠,这是上古的仙人、现在的灵山用鲜血换得的教训。”
“所以,盘龙城若不能斩断与弥的联系,若不能从此与它划清界限,灵山恐怕无法接纳钟兄和盘龙城。”
鹿洵的话外音没出来,因为不好听:
酬神是大忌。贝迦也酬神,盘龙城也酬神,都向神明叩拜,都借用神明的力量,那么你们二者本质上又有什么不一样?
初衷?初衷可以改的。
人心?人心可以变的。
灵山不想也不能冒这个险,去接纳一个酬神的势力。
钟胜光沉默一会儿,才道:“以盘龙城现在处境,倘若不与弥结盟,仍是危机四伏。”
贺灵川知道他更深层次的考量,就是大方壶与盘龙城、与弥都紧密相关,这种连接不是斩断就能斩断的。
“危机从何而来?”
这回钟胜光终于直言不讳:“贝迦。”
他对盘龙城的祸根认识清晰。
此时的拔陵国、仙由国都很难缠,但在后方驱动这两个国家进攻盘龙荒原的,却是贝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