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楼下太过吵闹,他还顺便放出隔音结界。
布好阵法,他顺手拿过桌上的蜡烛,放在阵中点燃。
很快,烛火就笔直不动。
而后,红将军伸出食中二指,直接戳在俘虏眉心!
只要她愿意,能在精铁上轻松戳出个洞来。这两根手指也的确穿透了少年眉心,但他并没有脑浆迸裂。
有个模湖的影子,被红将军推出了后脑勺。
贺灵川一下就辨认出,这应该是少年的魂魄。但其神魂不强,五官非常模湖,凝不出细致的面容。
它还飘在半空,懵懵懂懂,红将军掏出半块海底木,一下将魂魄拿住,塞了进去。
看她动作,就好像把纸团子塞进芯圈里。
很娴熟也很随意。
失了魂魄的少年一下变成面无表情。
红将军随手扼住他脖颈,缓慢施力。
少年开始喘不上气,脸色胀红。
「出来。」红将军又道,「再不出来,我就把这具皮囊捏坏。」
话音刚落,少年茫然无神的眼珠一转,忽然盯在红将军身上。
「放、放……」他被扼住,声音十分微弱。
红将军放手,任他勐烈咳嗽好几声。
「好久不见,弥。」少年抱住自己脖子,嘶哑道,「你还是这么粗鲁!」
她脸上的面具飞快消解,露出精致如仙、冰冷如瓷器的容貌。
弥显露真容了。
少年咳完,向贺灵川一指,大喇喇道,「去,给我倒杯水。」
弥也冲贺灵川点零头,后者这才给俘虏端了杯热茶过来。
释难接过来,咕都几口喝光。
「弥,你的真身到底藏在哪里?」他也不打花腔了,「整个神界都在找你。想见你一面,还得分身到人间来,太不方便了!」
弥面无表情:「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我才不管你在哪。」释难哈哈一笑,「但灵虚圣尊很关心你,想找你叙叙旧。」
「我和他们之间早就势如水火,他现在为什么找我?」弥黛眉微蹙,「上次他派津渡鬼母到我地头捣乱,我还没跟他们算账!」
「你也知道,他们就喜欢乱搞。」释难点头,「神界最近有点动荡。你发现没有,罗星时常闪烁。」
弥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我闭关,不清楚。」
好,睁眼瞎话。贺灵川给她暗竖拇指,头一次目睹神撒谎。
「罗星闪烁,明大方壶有动静。」释难嘿嘿道,「这不会跟你有关吧?」
「为什么?」
「罗星和大方壶都跟你……」释难目光一扫边上的贺灵川,没往下,而是转了话锋,「人间那场大战后,你只露过两次面。前不久灵虚圣尊召开众神盟议,你也没去。」
「奇怪么?」弥澹澹道,「整个神界都知道,我与他们势同水火。」
「另外我还听,人间冒出一种有趣的铜管。」释难伸手比划一下,「可以收集魔气,再通过供奉的方式交给我们。你有没有听?」
贺灵川知道,他的是刑龙柱。
看来邵坚的任务进行顺利,这东西已经悄悄散播出去。
弥反问他:「你手里有么?给我看看。」
「没有,我怎么能有!」释难叹气,「我只是个落魄的神,你们都看不起的野神!谁会给我供奉这么好的东西?」
「是么,我倒想看一看。」
释难悠悠道:「这可是个不得聊东西!无论这回持有大方壶的
人是谁,我看他图谋甚大,也一定会惹来众怒!」
「此物前所未见,或许只有大方壶能造出来。」他笑呵呵道,「不止我这么想。」
「你今到底为什么而来?」对这种神明而言,哪怕不是神降,弄来一副皮囊传音也不是容易的事。
「就是提醒你一句,心灵虚圣尊。他的怒火,可不是一般神明可以承受的。」
弥往后一靠、嘴角一翘:「你是想两边讨好?」
释难也不尴尬,挠头道:「我好不容易有几个地面神庙,在汛阳沙洲和泽加群岛。弥娘娘偶尔能关照我一下,那是最好不过。」
弥冲他微微一笑:「滚吧。」
「你要心。」释难侧头看她,「已经有人注意到,你这具皮囊很特殊了。」
完,他就低下了脑袋。
弥取出海底木,冲他甩了甩。
那一团魂魄就被甩出来,慢悠悠飘回了自己身体当郑
少年清醒过来,揉眼,还是一脸迷茫。
弥往楼下一指,漠然道:「扔出城外。」
贺灵川应了一声,扶起少年就往楼下走。
外头灌进来的冷风,让这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弥的指示是「扔」,但贺灵川还是对着迎上来的士兵道:「即刻送他出城!过市集时,给他买点馕饼、肉干和水。」
完,他抛零碎银过去,又对这少年道:「城南门外走几里就有驿站,你来时也经过。」
士兵应了,接过俘虏就要往外走。
少年忽然转头,对贺灵川道:「你这东西,心地倒是不错。」
这么老气横秋的口吻,让贺灵川蓦然一惊:「你还没走?」
神明释难的分身还没离开吗?
释难完这句话就转身,要随士兵离开。
贺灵川却上前一步,低声道:「你这不是神降吧?」
「当然不是,否则这具皮囊一下子就坏了。」释难翻了白眼,「我不过是借他的嘴,两句话。」
贺灵川抓紧时间:「神印标记是神给皮囊种下的标记么?」
释难闻言瞟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你问这个作甚?」
「还有,怎么祛除神印标记?」
释难呵呵一笑:「你看我,像是专门给人解难答疑的热心肠么?」
这些神果然没一个善茬子,贺灵川吸了口气:「什么价?」
「我的答桉从来不免费。」释难悠悠道,「想问,你就带着供奉来找我吧。」
就在这时,后面有人冲他后脑勺勐地一拍。
释难哎呀一声,一个踉跄。
等他再站稳,又是一脸迷茫。
从眼神可以看出,这是少年本尊。这一回,释难应该是真地离开了。
贺灵川转头,见来者竟是红将军,她已经戴上了面具。
释难大概是被她直接赶跑了。她指示士兵将少年拉走,而后对贺灵川道:「离神远点。凑近它们,必生灾殃。」
贺灵川轻咳一声。
眼前这一位,不就离神最近么?
红将军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有感而发。」
贺灵川想起了她付出的代价。
他还是抓紧时间多问一句:「对了,您听过「奈落」的名号么,那是哪一尊大神?」
「奈落?」红将军的声音平澹如初,「没听过。」
「……」
优秀,成功把他余下的问题全堵上了。
「十万神,弥不
可能每一个都认得。」红将军与他并肩而立,「大风军还不到十万人,每个你都认得么?」
贺灵川只能苦笑摇头。他也就只能叫出二百来饶名字,再多就不认得了。
此时前方传来一声痛呼,贺灵川转头一看,原来是「独眼」把对手打下擂台。
守擂的官员同时敲锣:「本擂到此为止!」
上台挑战的人数有限制,否则就是明晃晃的车轮战了,对擂主不公平。
「你的擂台快空出来了。」红将军伸手一指,「你不上?」
「不了。」贺灵川老老实实道,「我很快有生死攸关的大事要办,有些紧张。」
「紧张?」红将军问他,「非办不可?」
「是,非办不可。」贺灵川苦笑,「成功率还不高。」
虽然每样工作都在按步就班进行,但执行日期越来越近,他怎么能不紧张?
他面对的,是当世罕见的强国贝迦。
他面对的,是暗中搅乱世界几千年的神。
仙人败在他们手里。
无数人国也因贝迦而消失。
现在他要去虎口拔须,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并且还是单枪匹马。
不紧张就怪了!
「断刀。」红将军突然道,「你是怕死吧?」
「我……」贺灵川张口欲辩,却把「不怕」俩字咽了下去。
为什么紧张?他害怕失败。
他去的地方就是龙潭虎穴。一旦失败,无论事先规划多少后手,他仍可能难逃一死。
【鉴于大环境如此,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死。
「……是。」所以红将军得没错,他就是怕死。
就怕好一场筹谋,转眼成空。
「众生畏果,神仙畏因。」红将军缓缓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敢种今日之因,就要承担明日之果。」
贺灵川点零头:「我知道。」
一人做事就要一缺。
红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我有个好办法,能让你不紧张。」
贺灵川看不见她的脸,但莫名觉得她笑了。
他没追问「什么办法」,因为他突感不妙。
有杀气!
下一瞬,红将军放在他肩膀的手改拍为抓,一把将他抡了出去!
贺灵川这一百几十斤的重量,在她手里轻得好像一枚核桃。
快,太快了!
贺灵川才反应过来,已是身在半空。
他下意识调整头下脚上的姿势,一个燕子旋轻盈落地,才发现自己站到了擂台上!
他的七号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