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是为你好!”贺灵川心念电转,“奚云河是怎么安排你们的路程?”
“我贺着蜗蟾,和他们一起出城离开啊。”董锐莫名其妙,“还能有别的安排?”
“你确定他们会放你走?”贺灵川冷冷道,“杀人灭口不是最稳妥?”
董锐一懔。
“你贺着蜗蟾离开灵虚城,他们回头就杀你抛尸。”贺灵川嘿笑一声,“他们甚至不用运尸体出城,你自己出去的,完美。”
“你……”董锐想你危言耸听,但自己心乱如麻。
“你觉得奚云河不是那种人?霜叶国师不是那种人?”贺灵川继续恶魔低语,“我告诉你吧,青阳国师既然指控你,那就是看出你和霜叶国师一伙儿的。当着神,这可是极其严厉的指控,所以霜叶国师为了自保,一定不能在你身上栽跟头!”
否则,青阳国师怎么能联想到董锐这么个人呢?
这种紧要关头,她绝对不会无用的话、做无用的事。青阳国师的绝境反击,针对性必定很强。
董锐心底一阵冰寒。
与霜叶国师的合作,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位国师是什么人物,手下的奚云河又是什么性格,他多少也揣摩了些。
他对危险的嗅觉向来很灵敏,只不过这回被青阳国师的指控吓坏,有点懵圈;现在被贺灵川一点,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现在怎办?”董锐低促道,“你能帮我逃出去么?”
“你现在逃走,那就要面临两大国师,外加宫守卫的追捕——只靠两条腿。”贺灵川替他冷静分析,“别忘了你那张烂脸,谁看了印象不深?”
城市潜逃的关键,在于融入市井,让人寻不着踪迹。
就凭董锐这张脸,啧啧,不可能!
“那你怎办!”董锐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你平时不是花招百出吗?帮我想一个,快啊!”
他那叫智计百出,贺灵川想了想:“蜗蟾听谁的话,你的,还是奚云河的?”
“当然是……”董锐话未完,有个侍卫走了进来,满面狐疑:
“没事吧?这里好像有动静?”
这厮是被新调来的,不像原来的守卫已经被董锐骂惯,看见他就想绕道走。董锐冷冷一笑:“我放个p,打个嗝,你也想参观?”
这守卫一噎,怒道:“好好话!”
董锐森然:“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从前敢这么对他讲话的人,早就喂了妖傀。嗯,姓贺的除外。
这守卫正要开口,同伴从外头赶了过来,拽着他道:“这时候别找事!”而后对董锐道,“抱歉,他新来的。”
两人退出去,董锐关上门,从包裹里拿了些材料出来摊在桌上,随手放了个结界,这才继续对眼球蜘蛛道:
“来,继续。”
贺灵川无奈,重复一遍:“蜗蟾听谁的?”
“哦哦,当然是听我的!”董锐的声音很骄傲,“我是它们的造物主!”
“你和奚云河同时下令,它会听你的?”
“对。”
“毫不犹豫?”贺灵川再次确认,“这关系到你的命,不要托大。”
“就是毫不犹豫!”董锐嘁了一声,“我自有办法。”
“那好办。”董锐既然自信满满,贺灵川就只能信任他对妖傀的驾驭能力,“待奚云河乘蜗蟾赶到,你乘上它就跑,或者途中甩掉奚云河及手下。不管你选哪一种办法,不能让他们紧贴在你身后!”
“嗯,这不难办到。”董锐眼珠一转,“然后呢?”
“后面我还会给你安排些障眼法,让奚云河、灵虚城都弄不清你的去向,也没空管你。”贺灵川紧声道,“但你夺走蜗蟾以后,要到我这里来。我有个绝佳的住处给你……以及蜗蟾。”
董锐咕哝一声:“我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因为被灵虚城通缉的滋味不好受,你早有体会对吧?”贺灵川低声道,“我们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卸掉这份通缉。”
董锐一怔:“你有办法?”
“只要让灵虚城认为你不重要,就行了。”贺灵川道,“昨晚过后,灵虚城自己的麻烦一大堆,若它看不上你,压根儿就懒得理你。”
“怎么办到?”
“我还在想。”贺灵川没好气道,“你不会以为,这样大的麻烦,我随随便便起心动念就能解决?但你若是现在跑了,灵虚城会追你到涯海角。神血可是神的心头大患,比你上次被通缉的理由严重多了,它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藏头露尾的日子,董锐也是过够了。
贺灵川又道:“别的不提,如果没有专门的组织给这头蜗蟾大量提供夏枯草,那么它这特性就很容易被追查。”
奚云河能乘坐这头蜗蟾纵横来去、随意作桉,是因为他背后有霜叶国师强大的物力人力支持。
光凭董锐自己,搞不定。
以贺灵川对董锐龟毛性格的了解,这些理由恐怕还不足以打动他,因此一边一边冥思苦想。
哪知董锐没怎么犹豫就点零头:“行,我留下。”
哎?出奇地干脆啊,为什么?
接下来,两人在守卫眼皮底下换回自己的眼球蜘蛛。贺灵川把这个东西留在附近,自己悄悄熘出车马栈,在三十丈外的粉面店里要了一碗汤粉。
凉了,坐在避风的馆子里嗦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猪脚粉,再看路上行人都被冻得缩头缩脑,那幸福感一下就提了上来。
这是他随便找的馆子,没想到汤头居然炖得十分香浓,猪脚也是炆得恰到好处,皮肉酥烂,但蹄筋还很劲道。
这里的米粉细如发丝,居然是贺灵川在白沙矍吃到的那种,还附一碟盐酥花生米。
当然了,在灵虚城这么一碗好汤好粉,价格至少是白沙矍的三倍以上。
一碗粉肯定满足不了他。嗦掉粉后,碗里还剩不少汤汁,于是他学着其他熟客那样,加了几个金丝饼,蘸着牛肉汤吃。
饼子酥得掉渣,浸饱汤汁又有另一番滋味。
不错,这家店真不错,不知董锐尝没尝过。
他这里吃得正欢,眼球蜘蛛那里传来了动静:
它栖身的矮树丛正对着车马栈的后院空地。此刻在贺灵川的视野中,空无一物的烂泥地突然微微下陷,紧接着就有一个硕大的身影浮了上来!
蜗牛的触角、蝌蚪的身体、蟾蜍的四肢……
当然,还有那个标志性的、房子一样的巨壳。
蜗蟾来了。
好久不见,贺灵川竟觉它有两分亲牵
蜗蟾伸展开来以后,有个人从蜗壳底下跳了出来,正是奚云河!
他轻松跳过墙去,问迎上来的守卫:“有状况吗?”
“一切正常。”董锐还在,守卫就不提方才那一点不快。再这种怪人自己没事儿自言自语也不奇怪,一看就是没朋友的衰样儿。
奚云河推门进去,见桌上摆满东西,董锐还在忙活:
“董先生还在鼓捣这些?”
“闲着也是闲着。”董锐看他一眼,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霜叶国师呢?”
“国师大人有事外出,这里全权由我负责。”他提醒董锐,“该走了,蜗蟾就在外头。”
霜叶国师外出?贺灵川听到这几个字,心中一动。
两大国师已经斗法百余年,眼下正逢掰倒青阳国师的关键时刻,霜叶国师怎么舍得缺席呢?
董锐看了奚云河一眼,忽然向他伸手:“报酬呢?蜗蟾已经治好,我在灵虚城的工作也完成了。”
霜叶国师过,这啬报酬是不能赖的,否则他会在其他方面给你使绊子。奚云河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匣子递过去:“董先生是爽快人,下回还要请你帮忙。”
“再。”董锐打开验货,还伸手进去揉捏一番,确认无误,才用一贯敷衍的欠揍语气道,“我得先避一阵子风头,在这期间不要找我。”
奚云河微笑得毫无芥蒂:“那是当然。”
这种笑容和贺灵川太像了,像是鲨鱼露齿,董锐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先前他还无所觉,被贺子点破后,他怎么看奚云河都像不怀好意,都像是准备给他抛尸。
对了,先前无论自己怎样无礼,奚云河都是展颜以对。他原以为这家伙是脾气好,现在想想不是的。
对于将死之人,谁都会懒得计较吧?
“走!”董锐大步向外行去。
奚云河自然紧随其后。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四人要护送董锐,确保他骑乘蜗蟾离开灵虚城。
不过他才跟到墙边,董锐忽然转头道:“哦差点忘了,帮我把床头的盒子拿过来。要心,里面的瓶子互相碰撞容易爆炸!”
奚云河向后一点头,即有守卫奔进屋去。
董锐跳过围墙,就看见了自己的爱傀。
“哦,几不见,触角终于长好了!”姓贺的上回拿着火药一通乱炸,蜗蟾的眼睛都掉了一个,好不容易重新长齐。
他真是鬼迷心窍,才会同意跟那个瘟神继续合作!
见到他,蜗蟾似乎也很高兴,触角晃了晃,温驯地朝他低下大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