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也是撩,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倒着飞。
贺灵川烦了,嗖嗖打出三枚飞刀。
乌鸦首领灵巧闪避,躲过其中两刀,却被第三刀扎中翅膀,“夺”一声钉在墙上!
窗外鸦声鼓噪,那十几头乌鸦都想破窗进来解救首领。
不过一个矫健身影从外头翻墙进来,刷一下展翅,钢爪直取鸦群。
敌来了。
乌鸦们惊骇,四下逃散。
贺灵川重新开窗,苍鹰一个收翅翻身,轻轻巧巧从窗底钻入。
它就立在柜架上,离乌鸦首领只有一尺远,钢喙一伸就能凿穿它的脑袋。
并且它看起来也很愿意这么干。
贺灵川不管外头的鸦群怎样吵闹,只对乌鸦首领道:“现在,你再开个价我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乌鸦首领再不甘心,看见鹰喙在边上也心惊胆颤,“我告诉你便是!”
它呱呱叫了两声,外头的鸦群就安静下来,纷纷落树,不再躁动。
贺灵川收拾这群乌鸦,前后也就用了十几息不到,非常利索。
“大约是五、六前,我的孩子们在山林发现许多遗骸,有人类的,也有兽类的。”乌鸦首领道,“或者,可能是妖怪的。”
“你知道的,单独发现人类或者妖怪的遗骸都不奇怪,它们混在一起才古怪。”它继续道,“里面有几头钻风兽。”
“在什么地方?”
“三十二里外的芝田乡。”乌鸦首领侧了侧头,“原本都给埋了,但好像被野狗重新刨了出来。因为附近的泥土有狗爪印。”
“能带路么?”
“可以。”
贺灵川拔出飞刀,又问它:“你们既然有这线索,为什么不上报官府,反而坐看汪麻子等死?”
“快到嘴的肉,谁会往外推?”乌鸦首领拍拍翅膀,感觉还能飞,“再官府……呵呵!”
它冷笑一声:“半年前七也失踪了,我们去报官,可县甫到现在也没给个回音。他们也只帮人类做事,从来不管我们死活!”
贝迦国的县城有一种特殊的官职,称作县甫,专门受理妖怪事务,其中也包括了投诉、控告等等。
县甫本身由妖怪担任,才能将心比心。
“你这里也有同伴,半年前失踪?”贺灵川目光微动,“成妖了?”
“已经成妖。”乌鸦老大如实回答,“它是托了去年底那阵帝流浆的福。”
“帝流浆反而成催命符。”贺灵川嗯了一声,“这些家伙专抓妖怪。一日不除,你们就都在危险当郑”
这里可是妖之国度,居然有权大包,敢在这里抓捕妖怪?
一旦暴露,那是九死难赎。
“专抓妖怪?”乌鸦首领拍拍翅膀,“你不要诓我,他们不也吃了人?”
这家伙还真不好骗。贺灵川也不跟它争辩,切换了话题:“给我带路,另外当好我的眼线。作为报酬,你们每月可领一百斤新鲜的牛羊肉,三十颗保灵丹,持续供应一年。”
这话若放在动手之前,乌鸦首领只会嘲笑他痴心妄想;不过现在么,它倒觉得这条件好像还挺不错的,冬食物稀少时也有鲜牛羊肉吃,不用去扒雪找食儿,不用啄未熟的浆果,不用到处找冻僵的尸体,也算很幸福了……
“一言为定!”它把飞刀打下来那根羽毛交给贺灵川,作为承诺的信物。
从三心塬事件以后,贺灵川对乌鸦就没有好印象,这真是贪婪又势利的机会主义者。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乌鸦的耳目无处不在。
甚至他听灵虚城就有一支鸦军团,专门刺探情报。
有了这群带路贼,贺灵川即刻启程,前往芝田乡。
……
芝田乡在双宜镇西北三十里。
贺灵川一路行来,发现路边的庄稼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各类作物,以及,草药。
“哎?”他指着路边的田地道,“那是灵芝?”
灵芝不都长在树根下?为什么在这里跟麦子似地长在田垄上?
“这里可是芝田乡。”勐虎焦玉也坐在车里,边看风景边给贺灵川解,“它们用裁好的木材来种植灵芝。”
是的,芝田乡以种植灵草闻名赤鄢中北部,这从它的名字就可见一斑。
“本乡地气,特别适合灵药生长。整个赤鄢的常规草药,有三成出自这里。”焦玉扒地伸了个懒腰,车厢内部狭,还不够它伸展手足的。
贺灵川干脆倚在它身上,把它当作虎皮靠椅。哎呀,舒服!还是自加热带震动的。
“尤其某些热泉周边,种出来的药材在赤鄢国内都是独一份儿。”
供应赤鄢国三成药材,那是很高的市场份额了。
话间,马车经过一片大棚,至少贺灵川看着像大棚。即是用竹木为架,覆以布麻,再涂上油灰来保温。
鸢国没有这种技术,贝迦的新鲜东西就是多。
“这是什么?”他不耻下问。
“棚屋。”焦玉作答,“里面放上炙石,给药材保暖用的。”
所谓炙石,就是能自行发热的岩石。堆在屋角浇几瓢水,保证热得像桑拿房。
贺灵川笑道:“现在可是盛夏,再加温保暖,不怕药草脱水?”
“像火云珠、龙焰揪这样的灵草原本生活在火山口,要移栽到平地上就需要保暖加温。”没有五十度以上的恒温都种不活,“但你得对,这种棚屋也用来给药材脱水、制干。”
贺灵川笑道:“焦大人竟能如数家珍?”
焦玉毫不讳言:“我在邻县当过几年差,这儿十里八乡我都很熟。”
他官至左中郎将,升职之前在这里历练过一段时间。
贺灵川了然。伏山越那厮真是给他派了个好帮手过来,不仅武力值强大,对这地头上的人情事务也熟稔,方便他通联地方。
果然,能当上储君的就没一个好鸟,不是,没一个是真莽汉。
苍鹰停在车顶,乌鸦畏惧它,只能委身马背上,给车夫指路。
贺灵川没料到羚将军居然又跟过来,但这回只带了几个护卫。
不是大老都喜欢坐镇后方,派弟出去打探消息吗,这位怎么反其道行之?不过看羚将军身上伤疤无数,显然冲锋陷阵时它也喜欢一羊当先,大概是秉性使然。
马车很快离开主路,驶向山野。
芝田乡多山,有丘陵有险峰,有裂谷有石林,活脱脱一部地质大百科。
马车就在崇山峻岭中兜来绕去,有时乌鸦还得飞上转两圈,才能确定位置。
半个时辰后,前面没路了,马车走不动。
贺灵川改骑岩羊前进,勐虎和钻风兽在侧。
这速度比乘马车快多了,但也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抵达乌鸦所的抛尸点。
这是一片位于山脚下的密林,阳光根本照不进来。
地面厚厚一层枯枝败叶,踩下去能陷到脚踝,带上来的都是烂树叶和腐殖黑土。
浓浓的霉味儿和湿气绞在一起,混成的怪味不太好闻。
大乌鸦飞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拍拍翅膀:
“到了,就是这里!”
这里已经是山阴面,岩石长满青苔,无论何时伸手去摸,都是湿漉漉地。
贺灵川就看到树根底下一个大坑,里面横七竖八都是尸骸。
乌鸦得没错,这里原本是被人为掩埋的,但被野狗刨开。到处都是浮土,到处都是野狗的脚印。
他探头往下看,大坑好像只被刨开一半,仍有不少尸骨未见日。
这里已经是蚊蝇堂,他们一凑近,就嘤嘤嗡嗡炸开了。
当然没有蚊虫愿意靠近贺灵川,他身上佩着朱秀儿赠的驱虫锦囊。不过这里地气阴潮,尸体腐化很快,气味特别难闻。
若非受过香团子、魔巢和各种兽窝的洗礼,贺灵川保不济现在就被熏吐。
不过勐虎、苍鹰和乌鸦都不在意尸臭。焦玉甚至下坑继续刨土,直到刨出两三具完整的动物骨骸才停手。
羚将军看了两眼,悲衫:
“的确是我的孩子们。”
人类的尸骨没什么好辨认的,而羚将军一眼看出了钻风兽的尸骸。
“这几个子很早就在我手下做事了。想不到它们最后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不明不白地埋骨荒野。
贺灵川也下坑查看,甚至出手摸摸拣拣:“虽然有野狗啃噬的痕迹,但这些尸首看起来好像,呃……”
苍鹰停在边上:“被消化过?”
贺灵川打了个响指:“正是!”
虽然被泥土掩盖了很多,但遗骸表面还有些黏乎,血肉都不见了,只有骨头和皮毛、头发留下,但都挤皱成团。
野狗啃食残骸,都做不到那么干净,何况这里还有几具深埋土下、没遭狗啃的尸骸,也是同样境况。
苍鹰之所以能精准描述,是因为勐禽消化过后排泄出来的残渣,也大体是这样子。
羚将军气得一侧头,大角把树拦腰斩断:“待我找到凶手,一定将他践踏成泥!”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头妖怪,胃口奇大,一次能吃进十几个人、七八头羯。然后它还特地走了三四十里找茅厕?”贺灵川问苍鹰,“勐禽当中,有这种大胃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