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院落外围解除了警戒,
被击昏的警卫们逐一抬了出去,梁泰安排着将众人送往医院,
冯宽和鲁云鹏各自也伤得不轻,跟着一起离开了,
老贺帮着沈家二老简单包扎了伤口,自己手上也缠了几道纱布,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惊魂未定的几位姑娘看着被松开的桃桃,
沈成儒坐在一旁感慨道:
“想不到,为了躲避纷争的靖节先生,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女儿却也因此卷入这场纷争中”
桃桃冷眼看着沈成儒,牛山不解道:
“父亲和桃桃的家人很熟悉么?”
沈成儒苦笑道:
“岂止是熟悉,靖节先生与沈家乃是挚交,甚至他们夫妻当年来联邦定居,中间也都是我们在帮忙安排,只是他们身份特殊,在进入联邦隐居后,我们也不便过问行踪,没想到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再听闻先生,得到的竟已是噩耗……”
说到这,沈成儒看一眼女儿沈梦雯,略显伤感道:
“那时候,雯雯已经出生,靖节先生曾与我约定,等他们夫妻俩也有了子女,女儿便取雯雯名字中的一个梦字,叫做陶梦媃,将来两个后辈可义结金兰,倘若生了儿子,就取雯雯名字中的雯字,叫做陶雯知,将来两个后辈或可撮合一段好姻缘”
沈梦雯诧异的看向桃桃,桃桃正低头不语,察觉到沈梦雯的目光,与她悄悄对视一眼,又连忙转头看向一边,神色显得十分尴尬……
沈成儒看一眼桃桃,懊悔的感慨道:
“我早该想到,靖节先生的妻子索菲亚,也是加德勒当地一位颇受推崇的宗教领袖,据说还有一个‘不老圣女’的美誉,没想到这夫妻俩竟早早的潜回了加德勒,还……还因此双双殒命,真是可惜、可叹……”
桃桃站在一旁冷冷道:
“少在那假仁慈!”
沈成儒无奈的摇头,老爷子沈万钧跟着感慨道:
“丫头啊,如果你父母知道你现在这样,只怕九泉之下也难安心!”
桃桃双眼一瞪,盯着沈万钧怒道:
“不许你拿我父母信口开河!”
老贺连忙凑近老爷子,神色紧张的看着桃桃,沈梦雯也连忙上前,扶着桃桃的肩膀紧张道:
“桃桃,你先冷静点,让我父亲把话说完”
牛山也焦急的询问:
“父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成儒正要解释,一位工作人员上楼来,满眼紧张的看着凌乱的房间,小心叮嘱道:
“吉时都快过了,宾客们还在
众人看向门口的工作人员,老爷子沈万钧连忙起身叮嘱道:
“好的,我们马上就下来,让大家再稍等一下”
工作人员点点头,眼神慌张的匆匆离开,
老爷子转头看向老贺叮嘱道:
“这件事一定要保守秘密,另外尽快安排渠道,将桃桃姑娘悄悄护送回加德勒”
牛山一愣,诧异道: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送她回加德勒?”
老爷子随口道:
“你以为我们不送她,她就不用回去了么?有我们的人护送,至少还安全些!”
牛山诧异的看向桃桃,另一边的沈成儒也低语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留在这里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
牛山不甘道:
“爷爷不是已经说了这只是演习么?难道警方还要追究她的责任不成?”
沈成儒一阵无语,老爷子沈万钧朝牛山解释道:
“你这孩子又开始犯糊涂,哪里是这点小事,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现在又是什么形式!”
沈成儒也跟着解释道:
“她是叛军……她是圣教团的领袖,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且不说她自己一定有许多事要回去处理,就是我们也不能久留她在这里,这些年联邦与加德勒官方总算建立起了信任关系,但是由于之前的暴乱,两国间的信任关系还十分脆弱,如果这时候曝出加德勒最大反对派领袖出现在联邦,那会成为非常严重的外交事件!”
牛山一时无语,老爷子沈万钧看向桃桃叮嘱道:
“丫头,你们与加德勒政府间的纷争,我们无意干涉,对于加德勒,我们也只是尽可能提供一些人道主义物资,回到加德勒后,你大可对我们说过的话再行调查,倘若真如你之前所说,一切罪行都是沈家和九域移民所为,那老夫这颗项上人头,你随时可以回来拿去,只是你别再偏听偏信被人利用,无端积累仇怨、将民众拖入战祸,实在太不应该,至于你说王室腐败,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政权是干干净净的,表达抗议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暴力反抗,是最终万不得已才能做出的选择,千万不要轻言战事!”
面对老爷子的叮嘱,桃桃始终沉默不语,老贺看一眼时间提醒道:
“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
几人连忙张罗着沈梦雯的妆容,准备下楼,
牛山拉过桃桃的手叮嘱道:
“等婚礼结束,我们再细细梳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相信大牛哥,一定帮你……也为叔叔阿姨,讨回公道!”
桃桃微微笑了一下,依旧沉默不语,
几人将要下楼,桃桃却始终站在那没动,大家这才注意到,经过刚刚一番折腾,她的小礼服早已脏乱不堪,
就在大家尴尬之际,桃桃强颜笑道:
“你们去吧,不用管我,我就留在这里等你们好了,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看着桃桃忧郁的神色,牛山叮嘱道:
“那……那你就在这别走开,我们办完仪式,会马上过来找你”
桃桃笑着点点头,众人这才纷纷出门,老贺将众人送到门口,转头看一眼房间里的桃桃,又朝众人叮嘱道: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陪着桃桃姑娘”
牛山看一眼桃桃,又谨慎的看向老贺道:
“老贺,你……不会乱来吧”
老贺轻声笑道:
“牛少爷,老爷子都叮嘱过了,我又怎敢怠慢她,况且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以桃桃姑娘的身手,我又能把她怎样?”
虽然老贺这么说,但牛山却依旧有些不安,沈梦雯也不放心的朝身旁杨淑敏和姜曼叮嘱道:
“要不这样,你们都留下来陪着桃桃吧,婚礼我和牛哥在就好了”
杨淑敏和姜曼正要应下,却听桃桃叮嘱道:
“不必了,有贺先生在就足够了,你们都去参加婚礼吧,不要因为我再耽误了吉时,敏敏姐,曼曼,你们帮我照顾好雯雯姐还有大牛哥,拜托你们了”
杨淑敏和姜曼尴尬的对视一眼,又看向牛山和沈梦雯,
桃桃自己都这么说了,大家只好不再反对,各自安顿着下楼,
此时所有宾客都已被重新请回了大厅,就等着两位新人下来开始仪式,
沈家二老各自脖子上缠着纱布,众人一见都大感不解,加上刚刚宾客们在偏厅也没见到什么“特别仪式”,由此更为不解,
沈成儒和沈万钧父子俩对此只是随口搪塞几句,便引导着大家关注婚礼,大家也只好不再多问,
加上此时盛装的沈梦雯实属惊艳,很快便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在姑姑的主持下,一场传统的婚礼仪式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楼上房间里,送走了众人的老贺和桃桃,彼此对视一眼,老贺轻笑道:
“桃桃姑娘真是好功夫,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姑娘家有如此凌厉的身手,竟让我遭遇了职业生涯上最大的一场失败!”
桃桃轻哼一声,眼神挑衅道:
“看上去,贺先生对此很不甘心”
老贺叹息一声,不无遗憾的感慨道:
“身为护卫,有二老在场,我确实很难发挥啊”
桃桃越发挑衅的笑道:
“现在他们都不在这里了,只有我们俩,你若不甘心,大可放手一试”
老贺看一眼桃桃,心中按耐不住,嘴上却故作不屑道:
“桃桃姑娘别开玩笑了,现在,你也算是我要保护的对象,怎么可能还要和你动手”
桃桃盯着他冷声道:
“你保护我?算了吧,不论输赢,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倒也想领略一下,昔日兵王贺丙龙的真实实力”
老贺一愣,不解的看着桃桃:“你……知道我?”
桃桃冷笑道:
“不只是你,那位身法敏捷的是冯宽吧,名字改的不错,昔日位列杀手黑榜前三的乌鸦,被沈家洗干净了身份留下来;大块头鲁云鹏,地下拳王,因为连续蝉联三届冠军无人能敌,被限制不能再参赛,还有刚刚进来帮忙撤离伤兵的,应该就是狙击手梁泰,上次我来这里被射中一枪,大概率就是他干的吧”
老贺皱起眉头诧异的看着桃桃道:
“你竟然还知道这些?那么说上次……梁泰打中你了?你竟然也没受伤?”
桃桃笑道:
“对于刺杀目标身边人的情报收集,不是最起码的么?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就别废话了,你还要不要来试试?趁现在还有机会!”
老贺紧盯着桃桃,按耐不住的活动起关节,随口道:
“桃桃姑娘,那就……切磋一下?只是切磋而已”
桃桃轻哼着回道:
“嗯,切磋而已,输了就帮我办件小事吧!”
“好说,桃桃姑娘,得罪了!”
……
楼下,一场传统婚礼在众人的嬉笑和掌声中热热闹闹的进行着,
一身凤冠霞帔、大家闺秀气度的沈梦雯深得牛爸牛妈的喜爱,
两人拜了天地、给老人敬茶改口,又向宾客们敬酒,场面异常喜庆,
只是大家隐约发现,新娘也好,新郎也好,甚至连身边的两位伴娘,神色欢愉中似乎都夹杂着一丝忧虑,
有时甚至彼此愣愣的发呆,被姑姑喊几声才回过神来,
而牛爸牛妈在热闹中也多少有些奇怪,几位姑娘都在场,却唯独不见桃桃,然而婚礼进行中,他们又不好多问,只在心里犯着嘀咕……
仪式并不算繁复,结束后新郎新娘开始在两位伴娘的陪同下,逐桌、逐位的敬酒,
一番敬酒结束,简朴的婚礼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沈万钧老爷子与亲友和并不常见的老朋友们热络的聊着天,沈成儒则陪在牛爸牛妈一桌,神色轻松的畅谈着子女们的未来,
席间沈梦雯悄悄推推牛山,说自己想要补个妆,让他陪自己一起上楼一趟,
牛山自然心中有数,知道沈梦雯是要带自己去见桃桃,于是默契的点头应下,
沈梦雯叮嘱杨淑敏和姜曼帮忙招呼一下桌上的宾客,悄悄在手中握住一个小酒杯,一旁牛山看在眼里,也悄悄拿过一瓶喜酒,两人趁着众人相谈甚欢,转身朝楼上走去,
来到那间已经没了房门的化妆间,凌乱的屋子里,却只有老贺一人气喘吁吁的坐在一把椅子上,
牛山端着酒瓶上前问道:
“怎么回事?桃桃呢?”
老贺额头上冒起细微的汗珠,他抬头喘息道:
“她……走了”
牛山一愣,沈梦雯也跟过来不解道:
“走了?什么意思!”
老贺喘息着说:
“就是字面意思,她一个人离开了”
牛山不安道:
“去哪?”
老贺摇摇头:
“不知道,只是让我代她跟你们道个别,这里有她留下的一封信”
说着,老贺将一张叠好的信纸交给牛山,
牛山愤怒道:
“什么就不知道,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如果是她要离开,你为什么不拦着她等我们回来?”
老贺惨笑道:
“牛少爷,她要走,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至于去了哪,也许这封信里有说吧,我可一个字都没看”
牛山连忙放下手里的酒瓶,打开那封叠好的信纸。
大牛哥:
感谢你这些日子里的关照,桃桃好久没经历过这么安稳愉快的生活了,现在细细想来,倒像是一场梦一样,一段天堂里的梦。
只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我该回到我的现实中去了。
在加德勒,还有千千万万的民众,等着我回去给他们抗争的勇气,给他们胜利的信心,这是我无法推卸的责任。
没有经历过战火的你们是幸运的,你们想象不到那里的残酷,你们不知道一条人命的价值可以低廉到什么程度,你们不知道能和家人安稳吃顿饭、睡个觉,在那里是多么难得的奢求。
很抱歉给你和雯雯姐带来一场大麻烦,本以为能带回加德勒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现在看,在这件事上,我只能成全你们而辜负他们了,我并不相信沈家说的那一套,之所以放弃,是我最后也下不了决心,让你们陪我一起背负这场罪孽,
我原本打算等你们的婚礼结束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回这里完成刺杀,这样就没有人会把事情与你们联系在一起,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看来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其实一切弄成这样也是我太过拖延,总是觉得时机还未成熟,现在想想,大概是我贪恋起了这里的美好,贪恋每天见到牛哥,贪恋这里有好玩的游戏,有好吃的美味,有安稳的床,有牛哥给我身为一个女人的快乐……
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否则意志会越来越软弱,而且就如沈家人所说,我继续留在这里,也会给你们引来更大的麻烦!
所以,我该走了,尽管不舍,尽管不甘,尽管遗憾,但我该走了,
回到我的民众中去,为了将来有一天,他们也能过上如你们现在一样的日子,我必须回去了,也用不着沈家发慈悲送我,我自己有门路可以回去。
至于大牛哥说,要帮我讨回公道,我看不必了,我们的公道自己会争取,你们不属于那里,我们也本不该相见,一切只是造化戏弄下的一场意外,
当初我潜入联邦,打探沈家消息,准备以沈家女儿作为突破口接近目标时,却偶然发现沈家女儿的男友竟然是大牛哥,这让我觉得计划变得更容易实现了,所以现在大牛哥你知道了么,我们并不是在小周村的老房子里偶遇,在那之前,在你身处上京还没回去时,我就已经潜伏在你身边了,小周村的偶遇,只是我刻意的安排。
很抱歉大牛哥,你对我那么好,很多事我却一直隐瞒到现在,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还能活着回来,一定安心做你的小夫人,如果我回不来,那就下辈子再给大牛哥做老婆吧,到时候我要做独受宠爱的那一个,哪怕只在村里耕田种地也好。
还有什么要交代呢,对了,你给我的那张卡,我一起带走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你说过要养我的,尽管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我还是默认大牛哥会履行承诺吧,以你现在的财力,不会少我这点钱的对吧?我们真的太需要资金了,大牛哥,原谅我的自私,万一将来发生变故,你的资金也紧张起来了,那就随时把卡停掉吧,当我在境外网点支不出钱时,就明白了。
还有什么要交代呢?我想不到了,大牛哥……(涂改痕迹),联系方式就不留了吧,免得你心生挂念,索性彻底把我忘记的好,再叮嘱一句,不要试图来加德勒找我,千万不要,不要踏入加德勒一步,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如果将来加德勒民众的革命胜利了、生活安稳了,一切都太平了,我自会回来找你们,大牛哥的公道,就是要在那之前,一直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好好享受和几位姐姐在一起的美好生活吧,苏妙多半也可以承担护卫任务了,常把她带在身边,于你有益,不要像对待我一样对人家没个正经,将来如果她要走,不管多大代价都把她留下来,这算是我很重要的一个心愿吧,还望大牛哥一定要做到。
好了,就不当面道别了,不然我怕自己又经不住你们的劝诱,或者还要听沈家的各种狡辩,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任务,那就到这里吧。
大牛哥,大黑牛,就此别过,今生有缘再见。
——你永远的小夫人,桃桃
视线模糊的看完书信,牛山的泪水忍不住滴落在信纸上,他声音颤抖道:
“这、这就走了?桃桃你……怎么能就这样自己走了呢?谁允许你走的!”
一旁的沈梦雯也哽咽道:
“我们的喜酒……她还没来及喝一口呢!”
牛山将信纸贴在胸口,仰头抹了抹眼角,又转头看向放在一旁的那瓶喜酒,坚定道:
“把酒封起来,她会喝到的,一定会!”
沈梦雯愣愣的看着牛山,老贺也诧异的看向他,只见牛山一手捂着胸口的信纸,一手按在酒瓶上,神色郑重的说道:
“这次,我要远征加德勒,为桃桃争下一片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