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啊，电影获奖了！”
蒋琴琴的声音不象大部分女孩子那种尖细，略带浑厚，用李唐的话来说有点自带低音炮的意思，非常有辨识度。
这大概跟她从小唱京剧训练有关吧。
“哟，消息挺灵通啊！”
就在几天前刚刚闭幕的
这个鹿特丹国际电影节很独特，首先是唯一没有红毯的国际电影节，其次它一共三个奖项：最佳影片、最佳影评人奖和新锐导演奖，对应三尊金虎奖杯，且不分高低。没有什么所谓的最佳男女主角奖之类的。
《苏州河》这次获得的是新锐导演奖。
另外鹿特丹电影节有一个hbf基金，专门扶植发展中国家的电影制作，这对于苦逼的中国独立电影导演来说，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之前田庄庄、张远、何健军、王晓帅，包括新近崛起的贾科长都获得过这个基金的资助。
后来闹的沸沸扬扬的所谓“七君子”事件，就是他们“私自”参加这个电影节的直接后果。
而且正是由于有基金的支持，这个电影节的奖金也相当丰厚，获得一个金虎奖就有一万五千美元的奖金。这同样对国内的一帮穷逼来说吸引力巨大。
想想看，一万五千美元，将近十三万人民币。要知道前两年让贾科长一夜成名的那部《小武》一共才了二十万，光这部电影就让贾科长名利双收。据说他去年筹拍《站台》时，轻而易举就拿到了上千万的投资。
这次楼烨在鹿特丹不光拿到了金虎奖，拿到了一万五千美元的奖金，而且还卖了几个国家的版权，成功地收回了投资。接下来他还要到世界上各个电影节去转悠，将来卖出去的版权收入就是净赚的利润了。
前天李唐和老爸去楼伯伯家拜年的时候，楼烨还在鹿特丹，说是今天才能到上海，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到家了。
李唐没有主动打电话去恭喜，既然知道了，就没必要再虚头巴脑，大家心照不宣。
楼烨就喜欢这种调调。
李唐之所以说蒋琴琴消息灵通是因为获奖没几天，而且国内压根就没这方面的报道，能这么快得到消息的，只能是圈内人。更确切的说，是圈内资深人士和独立电影圈子里的人。
联想到和蒋琴琴在一起四年的前男友是一位导二代，多少肯定认识一些这方面的人士，所以也就不奇怪了。
蒋琴琴在电话里道：“上回不是听说《苏州河》入围了鹿特丹国际电影节嘛，又是你主演的，那我就关注了一下，今天刚刚得到消息。只是可惜这个电影节没有演员奖，不然说不定你能拿个国际影帝呢！”
“国际影帝我可不敢想！”
说实话，听到蒋琴琴这番话，李唐心里多少有点感动，毕竟人家关注《苏州河》这部电影是冲着自己来的。
“哎，你在干嘛呢？”蒋琴琴问道。
“不干什么，就坐着喝茶看书。”
“伱不去帮忙做年夜饭啊……哦也对，你家是开饭店，不用你这位小老板动手，等着吃现成的就行。”
说到小老板，蒋琴琴就忍不住要笑。
“没有，饭店关门了，我爸在做呢，就是嫌我碍手碍脚，不让我帮忙。”
其实说到小老板李唐挺无奈，以前是饭店里阿姨这么叫他。如今他在老家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名人了，乡下人都是很淳朴的，背后叫叫名字没事，可当面还叫总感觉有些不礼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老板”这个在自家饭店阿姨们嘴里的称呼流传出去了，就连上回李唐送蒋琴琴和小唐去机场叫的那辆黑车的司机看到他也叫“小老板”。
“哇，叔叔还会做饭呢！”
“你这不废话嘛，饭店老板不会做饭，开什么饭店呀，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那你这个小老板怎么就不会做饭？”
“都说了我是小老板，上面还有老板呢，轮不到我。哎，你会做饭么？”
“当然喽，刚才我还在帮我妈一起做了粉蒸肉和糯米丸子。”
“咦，你们重庆过年不吃火锅么？”
“你以为我们重庆人顿顿吃火锅啊，过年当然跟你们一样也是做一桌子的菜。我们重庆除了火锅，还有好多好吃的菜呢。我现在就特想我妈做的烧白和宫保虾球……”
“烧白是什么？”
“烧白跟你们那儿的扣肉差不多，不过我们这儿的肉要更肥一点。”
“那你还吃，不怕长胖了？”
“你不是说了么，每逢佳节胖三斤，我有心理准备，顶多过完年再减回来……”
两人这通电话打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直到李唐的手机电量报警才挂断，临了蒋琴琴还让李唐给李叔叔带好、拜年，还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再来饭店吃一顿。
一个多小时，全程漫游，双向收费，每分钟六毛，一通电话打掉各自几十块钱的电话费。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坐在阳台上感觉有点冷了。李唐回到屋里，换了块电池，刚刚开机就有电话打进来。
巧了，居然是范小胖。
“喂……”
电话刚刚接通，还未李唐说话，就听到小胖满是激动的声音：“李老师，李老师，我拿到《李卫当官》女一号岳思盈的角色了！”
李唐惊讶之余也非常高兴，自己这番费心费力总算是没白忙活。
他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今天下午，姜总突然给我打电话，先是说提前拜个年，然后就告诉了我这个消息，说是既然已经定了，就当新年礼物送给我，让我过个好年。具体的合同细节，等过完年再谈。”
哟，没想到姜雪柔倒还蛮会操作的，一个电话就让小胖感激涕零。情商确实高，同样一件事，选择合适的时机效果大不同。
李唐想了想又道：“那你现在经纪人的事找的怎么样了，总不能到时候你自己去谈吧？”
“没事，我妈说了到时候她去帮我谈，我妈现在就是我的临时经纪人。”
“你妈，她……”
李唐想到范妈挺着个大肚子和姜雪柔谈合同的场面，都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胖听出李唐的潜台词，笑道：“没事，我妈说了，刚开始三个月要注意，现在都已经快五个月了，没事。哦对了，我爸妈还说这次特别感谢你，等下次你来京城的时候，我们全家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只要你把角色演好，别都给我丢人就行。跟你对戏的徐铮是我师哥，这家伙可一直想看我的笑话，明白么？”
“放心李老师，这次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
……
饭店大堂正中祖宗牌位排排座放好，前面的供桌上摆着鸡鸭鱼猪肉牛肉代替五牲，还有水果、糕点等。
父子俩洁面、净手、更衣，站在祖宗牌位前。
最上面正中摆的是李唐太爷爷的牌位，太爷爷是李家近代最杰出的人物，据说当年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十六岁中秀才，只是未等乡试，苟延残喘的我大清取消了科举制度。太爷爷只好蜗居在这乡野之中，后又去上海经商，为家里攒下了上千亩的土地。到了日本人打进来那年，太爷爷在忧愤中离世。
列祖列宗有很多，他小时候祭祖时，牌位得要数十个，可后来，懂的都懂，砸光烧光。后来爷爷奶奶也去世了，老李能够想得起来的只有李唐的太爷爷和爷爷奶奶。
至于李唐的爷爷奶奶都是本分人，可惜遇上了改朝换代，能苟且性命已是大幸，可依旧没有逃过后面的那啥。
李家子嗣艰难，太爷爷和爷爷都是年过三十才有了下一代，到了老李这代倒是一炮中的，可惜老婆跑了，也只留下李唐一个儿子。
“你那奖杯和证书呢，快点拿过来，一会儿让你太爷爷和你爷爷奶奶好好看看，咱们李家终于出了个有出息的。”
李唐赶紧上楼把华表奖的奖杯和金鸡奖的提名证书拿下来，放在供桌最中央。
父子俩恭恭敬敬地磕头，上香，然后老李絮絮叨叨讲述儿子获得的成绩，华表奖、金鸡奖那都是国家级的奖项，要搁过去绝对能光宗耀祖。
据说李家祖上有条祖训叫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李唐进了事业单位，又拿到了奖，也算是够得上这条祖训。自己培养出来的儿子，老李满脸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