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没办法回复她,就好像,他永远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是在父母的期待中降生,有的人从一出生就受到诅咒。
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爱为何物,当然,也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他是个感情很匮乏的人,不仅感情匮乏,心肠还很硬。
这种铁石心肠是从他一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就开始练就出来的,他就是凭借着这一点,才能靠一己之力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立足、站稳脚跟。
他有时候尝尝觉得自己不是人,他只是一头披着冷静外壳的兽,这头野兽一旦疯魔起来,可以把人活撕了。
在他眼里,七情六欲、儿女情长,就像是儿戏一样,他没那些心思放在这上面,他这种人也不配跟任何一个女人谈情说爱。
来宗家之前,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事,就是拿钱卖命,来宗家之后,宗家给他披上一层光鲜的外壳,工作成了让他安身立命的东西,也成了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兴趣。
他从来没想过要一个女人跟着他过日子,他就是一口千年的枯井,勉强苟活于世,没必要再拉个女人陪葬。
“是你不喜欢女人还是觉得恋爱结婚很不自由?”
颜怀琪怎么都想不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东不是不喜欢女人,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他都爱不起来。
从一出生,这个世界就让他品尝到了最深的恶意,他要极力压制,才能压住对世间万物的恨意。
颜怀琪是个例外,他不用压制,也对她讨厌不起来,可不讨厌不代表可以害她。
她跟他在一起,就像是公主落进野兽的领地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侧头最后看了她一眼,干脆地结束对话:“不用问了,也不用白费功夫,你跟我没可能。”
颜怀琪愣愣地盯着他,心里打了一万个问号,全都被堵住了。
他说得够直接明了了,她做再多努力在他眼里都是白费功夫,她无论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喜欢她。
颜怀琪现在不觉得是她的问题了,“你是不是有心理障碍?”
他眼底动了动,一口应下,“你可以这么想。”
颜怀琪眨了眨眼,眼里重新泛起亮光,“我帮你去找最好的心理咨询师,你不要先急着拒绝我,我听说过有的人会有这方面的心理问题,会恐惧婚姻......”
“够了!”
他突然发狠,将她打断。
她脸颊明显变白,目光划过一丝惊恐。
他声音沉下来,“跟你没关系,别把自己当救世主,别妄想拯救谁,下车。”
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颜怀琪眼圈已经红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前的安东,让她感觉到异常的陌生,她声音微微发抖,低声叫他,“安东哥,我如果说错了什么,我跟你道歉。”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以后别张口闭口的喜欢了,下车,自己打车回去吧,我回公司。”
颜怀琪眼里的湿润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地滚落下来。
她低头拼力忍着,快速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便下了车。
他松了刹车,一脚油门,将车子从她面前开走。
颜怀琪站在车流如注的马路边上,像是失控了一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如大雨滂沱。
安东的车开出去一百米远,他才微微侧头往右边的后视镜快速地扫了一眼,那个身影越来越小,看上去越来越可怜,他喉咙往下压了压,把视线收了回来。
颜怀琪是被邢开扬从路边捡回去的。
邢开扬开着车一语不发,直到把人送到她家楼下,她的眼泪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把火熄了,陪着她坐在车里,良久才出声道:“这回死心了吧?”
她脸上眼泪都风干了,整个人表情麻木,眼神呆滞。
他心底说不出的揪疼,对她的那些气,瞬间就散了。
他声音软下来,从衣服里掏出一块手帕递到她手里,“擦擦,一会儿进门,别让叔叔阿姨担心。”
颜怀琪沉默两秒,接过了那方手帕,拿在手里攥着,那手帕好软,跟此刻邢开扬的声音一样柔软。
“邢开扬。”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停顿两秒,出声问:“手链扔了吗?”
他脸上微愣,停滞片刻,回道:“想扔,没来得及。”
他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看了她一眼,便把她的手腕拉了过来,随后动作麻利地给她戴上。
颜怀琪眼睛盯着那个手链,淡声道:“我这时候答应你,晚不晚?”
邢开扬有种云雾散去,终于见到太阳的喜悦感,即便他十分清楚,她此刻的这个决定,有很大程度是受创后的应激反应,可他不在乎,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有这个机会。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他不在意她心里是不是完整地属于他,他有这个自信,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她忘掉过去的人,真正属于他。
当天晚上,颜怀琪在朋友圈里发了最后一条动态,是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她的那只手上,戴着那条太阳花的手链。
宗城给唐野打去了电话。
宗城:“东子在哪?”
唐野:“家里吧,他除了公司,就是家,别的也不会去什么地方。”
宗城:“电话打不通。”
唐野:......
安东的电话24小时开机,别人可能打不通,但宗城不可能打不通,除非人死了。
唐野:“什么情况,他不是不在意那小丫头吗?”
宗城:“去他家看看。”
唐野:“不至于吧,为了个小丫头片子......”
挂了电话,唐野开车去了安东家。
他在门口狠敲了一阵门,门里没有任何动静,还好他记得密码,直接输入密码,推门而入。
房间里,没开灯,一片黑暗,一股奇异的尼古丁味扑面而来,这味比平常的烟味更浓,对鼻腔的刺激也更猛,唐野被呛得接连咳了两嗓子,寻着烟味往里走。
“什么情况,在家不开门?”
唐野一边开灯,一边骂骂咧咧地往里走,客厅里没人,厨房没人,主卧也没人,最后,他踢开了一个杂物间的门。
屋里很窄小,宽度也就能站开一个人,唐野站在门口,视线往地上的男人身上一落,脸瞬间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