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缓的“欢声笑语”中,我们再次回到了那个山村。
依旧是熟悉的景象,布提哈和村长一起站在村口,指挥我们把车停好。
下了车,毕竟是此前相识过的熟人了,我们便和布提哈寒暄了起来。
阿缓又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带上口罩和墨镜,还有一顶鸭舌帽,站在阿九撑的伞的阴影中。
“大老远过来,几位一定很累了吧,来,村民给大家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村长说道,我们也盛情难却,之后被几个村民拉到家中。
一进门,浓郁的饭香便扑面而来。
在车厢里面晃悠了一整个上午,我们确实头昏脑涨,很想吃点东西。
农家的家常菜很朴素,但是格外的下饭,我们很快便大快朵颐起来。
“姑娘,你咋不吃?”其中一个村民看阿缓坐在一旁的炕上,没有动筷子,便问。
“不饿。”阿缓小声说,然后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说道,阿缓便看向桌上吃的狼吞虎咽的陆湜,大老远跑过来,她肯定也很饿了。
陆湜吃着吃着,也注意到一旁异样的目光,他抬头看了阿缓一眼,然后拿来一个空碗,从盘子里夹了几块猪血递了过去。
“好歹先吃点,我待会儿给你拿吃的。”陆湜说道。
“没事儿,我等你们吃完吧。”阿缓声音有气无力,“你们先吃。”
“吃吧,你以前都没吃过吧。”陆湜笑着说。
“呵,怎么可能有我没见过的东西。”阿缓说道,随手接过那碗猪血,从桌上抄起筷子,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夹起一块儿。
劲儿使大了夹断了。
“嗯。”阿缓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夹起来,然后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她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嚼了嚼就咽下去了。
“咋样?”陆湜问道。
“还行。”阿缓点了点头。
饭后,众人围在收拾干净的餐桌旁喝茶。
阿缓则坐在炕上晒不到太阳的阴影里面,一瞬不瞬地看着陆湜。
“那个,我失陪一下。”陆湜不好意思地说道,然后招了招手让阿缓从炕上下来,阿缓把墨镜和口罩摘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子,回到货车那边。
见阿缓走远了,一旁的村民忽然对布提哈说道:“布提哈,那个丫头,是吸血鬼吧。”
布提哈点了点头。
“应该是,看这举动差不多。”
我和师姐有些错愕,不过,布提哈立刻解释道:“这里的村民或多或少都跟灵异鬼神这些事儿有接触,不奇怪、不奇怪。”
“哦,好吧。”
“说不惊讶也不对,吸血鬼这玩意儿中国也没有啊,没见过。”村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道。
“这次来我们这边,是有什么任务吗?”布提哈说道,把话题拉回正题上。
师姐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村民。
“这个山村受西山基地严格管理,这里面的村民都是清楚基地的存在的。”布提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嗯。”师姐松了口气,“问题还是在二楞的身上……”
师姐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布提哈和村民。
那两人的表情有些凝重。
“祟神?眼睛?”布提哈喃喃道,然后转头看向村民,“你知道这些事儿吗?”
村民摇了摇头。
“梅姨应该知道吧,要不问问梅姨去?”
“行。”布提哈忽然站起身来,对我们说:“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我们也没听过,但是村里还有一位一百多岁的老妈子,咱去问问她。”
“好啊。”听到这儿,师姐忽然两眼冒光,十分积极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陆湜他们俩也刚好,从货车里出来,阿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再次戴上了口罩。
“诶?你们去哪儿?”她看见师姐,急忙跑了过来。
“我们去上边一个村民家里问问。”
阿缓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跟着我们往山上走,陆湜也跟在后面。
“阿九呢?”
“在车里睡觉。”陆湜说道,“不用管了。”
一行人向着山上走去,终于在村民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比较干净的院子里。
“梅姨?”布提哈大声喊道。
一个年老的老妇躺在门口台阶上的躺椅中,身体随着躺椅前后摆动。、
她听到声音,悄悄扫了一眼,目光最后停在了我的身上。
“布提哈啊,什么事?”
很难想象面前的老人竟然是百岁的长寿之人,不仅身体硬朗,说话声也是中气十足。
“基地那边来了几个同事,有些问题想问问您。”布提哈十分礼貌地说道。
“啊,好啊,聊聊天,不然,很没意思的。”梅姨笑着说道,“我不太想动,你们搬几个椅子出来坐吧。”
我们彼此看了看,眼神交流一番之后,便从屋里搬出凳子,来到阳光大好的室外坐下。
除了阿缓,她坐在门槛上,托着自己的脸,百无聊赖地看着我们。
布提哈在我和师姐的提示下,一点一点,十分大声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讲给梅姨听。
在提到祟神,以及那巨大的眼睛的时候,梅姨脸上的神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过也只是稍稍一变,很快就没了踪迹。
我和师姐自然是捕捉到了这点,对视了一下之后,决定继续追问下去。
“请问奶奶,您知道这个祟神吗?”师姐率先开口。
梅姨没有应答,她躺在躺椅上,慢悠悠地前后摇晃着,闭着眼睛,像是在享受太阳。
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众人沉默地等着梅姨开口。
“嗯……没听说过啊。”梅姨轻声说道。
“啊?您,要不要再想想?”师姐眉头一皱,继续追问。
梅姨摇了摇头。
“别看我老了,我记性可不差,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也没听以前的人提起过。”梅姨斩钉截铁地说道。
布提哈和村民见状,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其他的问题。
“那……梅姨,前不久狐仙显灵,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狐仙。”梅姨念叨着,“狐仙可是最善良的大仙了,就是不知道,它为什么要把二楞带走啊。”
“说起二楞。”我开口说道,“他现在成了‘守门人’。”
“守门人?”梅姨的脸上又有了些变化,“唉……”
不过也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梅姨忽然抓起躺椅边上的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梅姨。”布提哈见状,立刻将她扶起。
“我有点累了,回屋躺一会儿。”梅姨说道。
我看了看师姐,师姐也无奈地点了点头,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再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
我们晚上住在村委会的房子里面,这里有几间预留出来的房间,简单布置了一下,放了两张床,就变成了一间客房。
“哎妈呀,冷死我了。”师姐摩挲着胳膊从浴室跑出来,一溜烟钻进我的被窝里。
“口音又入乡随俗了是吗?”我笑道。
“去,你上那边儿去。”师姐推了推我。
“得,我又变成给您暖床的了。”我放下手机,掀开被子,无奈地起身。
“哎呀,开玩笑的啦。”师姐笑着拉住我的衣角,将我拉了回来,一手一脚搭在我身上,就像个八爪鱼一样,将我吸住。
“不要,太挤了。”
“不挤,不挤。”
“我说我嫌挤。”
“你不嫌挤。”
“我不嫌挤?”
“对呀。”
“那晚上你不许抢我被子。”我无奈地躺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我?我什么时候抢过你被子了?”师姐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我。
“好好好。”我嘟囔着钻进被窝,“和师父一个德行。”
“程叔也抢被子?”师姐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不对?你俩什么时候一起睡过?”
“呃……睡觉吧睡觉吧。”我伸手将台灯关上,屋子里顿时陷入黑暗,这可太黑了,窗帘很薄,但是外面一束光也没有。
也是,这荒郊野岭的,一户人家能亮一盏灯就算通电了,怎么也不可能灯火通明的。
“那个梅姨,肯定知道些什么。”师姐冷不丁地说道。
“梅姨……”我想了想,白天问的那些事情,那位老人家,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但或许是出于某些原因,她不能说,又或者是,不想说。
“我觉得也是。”我说道。
“明天的调查,要不要从她开始?”
“再去麻烦一遍吗?”
“我觉得应该有这个必要。”师姐点了点头,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表现得有些反常。
“怎么了?”
“感觉这个村子怪怪的。”师姐小声说道,“每次走在村里,总会感觉有人在偷看。”
“是村民吧,看个热闹也正常。”
“不,我也下意识地观察着每一户农家,无论是门或者窗户,都不像是开启的样子。”师姐继续说道,“而且那些目光,有点奇怪。”
“比如说?”
“你一般会不会感觉到有人在偷看?”
“当然,就算是身后有人在看,我差不多也能感觉出来。”
“但这种感觉不大一样。”师姐把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我俩的脑袋。“就好像,是在寻找我一样。”
“这怎么说?”
“假如说咱俩,在商场走散了,我担心你会不会被人拐走,然后在人群中找你——这种感觉。”
“首先我不会被人拐走,其次,要拐也是别人拐你。”我笑着说,伸出手抱住她的后背,大棉被里面很快就热乎起来了。
“我说正事儿呢!”
“好好。就是那种,不是被人偷看,而是被人寻找的感觉,对吗?”
“对,你这个说法好一点。”
“那我知道了。”我坏笑了一声。
“知道什么?”
“肯定是你前世造了什么孽,那些孤魂野鬼闻着味儿找过来,让你偿命!”
“呃……咱能说点儿不那么离谱的吗?”
师姐伸手在我腰上掐了一下。
“嘶——这样吧,明天一早问问陆湜,他和阿缓毕竟是跟鬼怪打交道的,与其咱俩在床上瞎猜,还不如问问专业人士。”
“好哦。”师姐点点头,用头发蹭了蹭我的胸口,搞得我心里发痒。
“别闹。”
“嗯……”她手上抱着我愈发的紧,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的手一定要放在我的脖子
“嗯。”
“明早会很麻的喔。”
“不可能。”
“真的,我天天早上醒来都很麻。”
“好了睡吧。”
………………
随着第一声公鸡的啼鸣响起,天色放亮,我轻轻地抬起头,把她的胳膊放下来,尽管身上盖着昨夜紧急翻出来的羽绒服,依旧抵挡不住东北夜晚的寒冷。
“还是被抢过去了。”我伸手把师姐身上的被子盖好,然后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侧脸。
能像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感觉很不错。
第二声鸡鸣之后,师姐也醒了,嘴里发出慵懒的呻吟声。
她的身体动了动,然后也没什么动作,过了一小会儿,她忽然惊恐地叫道:“为知!我的右手呢!”
果然麻了。
“我的右手没了!”
师姐睁开眼,惊恐地看着我,还有自己不听使唤的右手,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我就说肯定要麻掉的,你还不信。”我笑着说道,抓起她那没有知觉的右手晃了晃。
“你看,手好好的呢。”
“啊……”她的困意一扫而空,从床上坐起来,右手搭在自己的腿上,眼神古怪地看着我。
“几点了?”
“才六点多吧。”
天还没大亮,窗子外面是蒙蒙的蓝色。
我起身来到窗前,拉开窗帘,窗户玻璃上糊了一层冰冷的水滴,我伸手用手侧刮了刮,更清楚地看向外面。
“咕咕……”
“哇!”我忽然叫道,吓了师姐一跳。
“你干啥呀!”师姐担心地看了过来。
窗台的外面站着一只白色的鸟,看见我之后立刻扑腾着翅膀飞走了,我看向它飞走的方向,松了口气。
“没事儿,刚才有只鸟站在这里。”我手指了指窗户,“我没注意,被吓到了。”
师姐活动着右手,点了点头。
“东北野生动物很多的。”我说道,把窗户打开了,山林中清冽的空气飘进房间,令人神清气爽。
“关上!冷!”师姐扑过来捶了捶我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