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女孩儿意外地对师姐道了声谢,她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师姐也蹲在她身边,手里举着一柄巨大的黑色遮阳伞。
“不客气。”师姐笑了笑,“说起来,你真的是吸血鬼吗?”
女孩儿坏笑着抬头看向宋以沐。
“你觉得呢?”
女孩儿胸口的血迹已经干透,凹陷的伤口也已经复原——在她生喝掉两袋血袋之后。
不远处的救护车里,男人躺在担架上,他身边有一块巴掌大的黄色木头,烧掉了半截,燃烧的木炭飘着白烟。
看样子这种烟雾能有效缓解他此刻的精神问题。
被男人留了一条活口的人形怪物现在被塞住嘴巴,关进一只铁笼子里面。
我朝着那笼子走近。
它看不见,但可以听见,对我的接近,做出了明显的反应。
“听村民说,房子里就住着两个人,母女,老的已经死了,留下这个年轻一点的。”一名“交通事故”的人员说道。
“他叫什么?”
“魏平。”
听到这个名字,笼子里的人明显有了不同寻常的反应,他嘴里呜呜地发出低吟,身体不断地颤抖。
“魏平?”我再次叫他的名字,却没想到这一次,得到的反应更加强烈!
魏平低吼了一声,但由于嘴巴被塞住,到了嘴边只变成呜咽声。
与此同时,身处笼子周围十米范围内的人员,精神阈值再次下降了一个层级。
我身边的人员猛地捂着脑袋后退,然后跪在了地上。
“退后!退后!”待命的士兵立刻围了上来,粗暴地将我们拉到身后。
“我没事。”我说道,随即低头看向胸口的水晶。
从刚才就注意到了。
似乎我的精神阈值,并未受到影响,但反胃的感觉依旧存在。
我眨了眨眼,没有声张。
笼子里面的家伙不断挣扎,声浪伴随着精神上的压迫,使周围众人难以接近,最终,还是将笼子通上电,才让那家伙再次沉睡。
“没事吧?”师姐带着女孩儿走上前来,俩人在巨大的黑伞
“我没事。”说着,我将外套的拉链拉好,遮住自己的脖颈。
“我先送她回去。”
“这你男朋友?”姑娘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眼睛盯着我,闪烁着诡异的光。
“啊……是啊。”师姐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
“哼,男人。”女孩略带凶光地看着我,随后对师姐说,“小宋啊,你不如跟着老娘,成为我的后宫,我保你……”
(?)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忽然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十分娴熟地一手掐住女孩儿的耳朵,另一手接过遮阳伞,把她带走了。
只之前在车里打盹儿的青年。
“不好意思,给二位添麻烦了。”
“啊……没事没事。”师姐无奈地说道。
目送着两人远去。
“你再扯皮,我可就把你以前上街强抢民女的事情告诉师父了。”
“我艹你个死尸!你敢告诉师父我跟你没完!”
“……”
“你不会真说吧!不会吧!不会吧!”远处传来女孩儿哀嚎的声音。
师姐吞了吞口水,显得有些错愕。
“你不会在考虑吧,不会吧,不会吧!”
“呃。滚。”师姐白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她还得去搞些善后工作。
工程队开始忙活起来了。
由于联系不到魏家更多的亲戚,我们决定将魏家的宅子推掉,将宅基地清理干净,以免以后再发生祸患。
拆除的过程就没有再向村民隐瞒了,在几乎全村人的注视下,这里唯一一座老宅也轰然倒地,“交通事故”将那几块有着诡异痕迹的墙板收好,其余的就全送去处理了。
几个小时之后,魏家宅邸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交通事故”,已经带着收集到的东西,返回了基地。
“诶……累死我了。”
师姐半拉身子躺在床上,仰面朝天,刷着手机。
“收尾工作你去帮我干了吧。”她说道,实际上我正在做。
我坐在桌子前,不停有各个人员将保密工作、记忆清除工作的内容发送到我的电脑上。
“专员的工作也挺琐碎的嘛。”
“那当然。”师姐翻了个身,“有你学的呢。”
我坐在电脑桌面前不停接收各处传来的信息,大概有一两个小时,而就在我准备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的时候,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脚步声。
有人跑了过去,然后急促地敲着我们的房门。
“宋专员!宋专员!”外面人的声音十分焦急。
我心中有些疑惑,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口站着一名应急人员。
他气儿都没喘匀,就说道:“邵建……邵建在河上!”
“什么邵建,他怎么了?你说清楚。”我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
他咽下嘴里的唾沫,盯着我说道:“邵建坐着木筏,正在朝着龙河上游移动!”
听到这个消息,师姐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过来。
……
越野车在河堤上疾驰。
“负责看管邵建的人呢?”
“邵建借口去镇上买东西,结果带着几个人在村子里面绕来绕去,最后给他们绕丢了。”有人解释道,“再找到邵建的时候,听人说他已经坐在木筏上往上游去了。”
“司机师傅,在快一点。”师姐催促道。
终于,在我们紧赶慢赶之下,终于看见了河面上那摇摆不定的木筏。
“他怎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师姐疑惑地盯着河面,河水并不平静,反倒有些湍急,而邵建站在木筏上,并没有撑船,更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拽着他往上游走去。
车里的人接了个电话。
“宋专员,快艇马上就到了,要不要先把邵建控制住?”
师姐眨了眨眼,又盯着河面,思考了片刻。
“不。”
“嗯?”那人有些疑惑。
“让快艇跟着邵建,待命,将所有应急小组调往现场。”
师姐看向河面的眼神愈发凌厉,而我也似乎意识到了师姐的意图。
河流在前方拐了个弯,拐过去之后,就看见龙河镇的一座不大不小的桥,桥底下河岸两边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杂草,这里正是我们之前到过的地方。
河堤也在这里消失,上次来见到的钓鱼人也没有出现,桥上没有车、没有行人,除了河面上孤零零漂动着的木筏,什么也没有。
司机忽然减速,将车停下。
我们看向前方,远处飘来一团浓密的白雾。
“这是那天……”师姐喃喃道,这是那天在长白山发生的一模一样的事情。
“不能再往前开了。”司机说道,他随即将车停下。
“前面全是滩涂地,车开不过去。”
开不过去,那就步行前进。
众人下了车,与随后赶到的应急部队汇合。
这时候,无线电中也传出声音。
“专员,我们跟丢了。”
邵建和他的木筏在河面上消失了,快艇无论是在更远还是更后面的地方,都找不到他。
士兵头盔上的探照灯穿透层层浓雾,让我们在迷雾中勉强看见彼此。
“宋专员。”红箭的领队走上前来,“我们打头阵。”
我们让开一条路,让红箭的士兵先行通过。
“走吧,我保护你俩。”黄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头顶的灯晃着我们的眼睛。
“谢谢,但是,能别晃我们吗?”师姐伸手挡在自己眼前。
“哦,不好意思。”黄冠立刻把头灯移开,乐呵地看着我俩。
他拿着枪,迈入了前方的滩涂地,我和师姐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滩涂地很不好走,到处都是潮湿的泥巴,稍微用力踩上去,就会有河水从泥沙
师姐皱皱眉,也没有多想,大步趟了进去。
先头的红箭部队走在前面,他们走很快,很快就看不见他们的头灯了,不过黄冠肩头的对讲机不时传出的讯号倒也能让我们安心。
我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后续支援来的盲网士兵,以及交通事故的部分人员。
“快艇暂时在河面待命,雾太浓,我们有搁浅的可能,暂时不向前移动了。”
雾气越来越浓,空气湿度已经饱和,湿润的空气沾在我们的衣服上,我们的体表温度下降的很快。
师姐走在我和黄冠中间,她向后面伸出手,我拉着他,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脚边盛开的“龙爪”,也就是彼岸花,越来越多,很快就没了下脚的地方,我们只能踩在那些红色的鲜艳花瓣上,缓慢地向前行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黄冠肩头的对讲机忽然没了声音,不是红箭没有通讯,而是对讲机直接静音了,连其上的灯管也熄灭了。
这是不可能的。
只要周围有电磁波存在,对讲机就会亮起。
那就是说,电磁波消失了。
黄冠急忙将对讲机拿下来,放在嘴边呼叫红箭。
没有回应。
“不是……”黄冠疑惑地看着对讲机,“这没可能坏啊。”
情况有些不对。
众人看向宋以沐。
师姐转身看向我们来时的方向,那边放眼看去,也被浓雾覆盖,回去也有风险,不如——
“继续向前吧。”师姐看了看黄冠,后者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气氛愈发诡异。
“精神阈值开始下降了。”后排队伍中有人说了一句,所有人低头查看,我也偷偷瞄了一眼,我胸前的水晶仍旧是白色的,没有变化。
“这就是帝熵说的吗?什么坚定的思想……”我心情有些复杂,不知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还前进吗?”有人问道。
师姐看着手里橙色的水晶,也拿不定主意了。
一道凄惨的叫声打破了纠结。
“呼叫增援!呼叫增援!我们遭遇……”黄冠肩上的对讲机传出惨烈的叫声,伴随着枪声戛然而止。
已经不能纠结了。
众人加快速度,向前方赶去。
我心念一动,将骨笛召唤过来,拿在手里,有了骨笛在场,周围精神阈值得到了缓解。
但是越走,那种头晕反胃的感觉就越发明显,师姐攥着我的手,很使劲。
“快看!前面雾散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瞬间抬起头来,的确,已经能穿过浓雾看到若隐若现的蓝天了。
黄冠冲在最前面,他的身体素质异常恐怖,端着沉重的步枪,仍旧健步如飞,而我和师姐在泥泞的滩涂里面走了快一个小时,早已精疲力尽了。
“我艹。”
黄冠跑出了浓雾,但立刻愣在了原地,抬起头,呆滞地看着天空。
确切来说,并不是看着天空。
而是一扇大门,这扇大门有多大呢?
一颗星球那么大。
-------------------------------------
一扇因为过于巨大,边缘模糊到看不清的灰色大门,出现在眼前。
那东西,悬在地球之上,就好像月球来到手指可触及的地方一样,那大门就在那里。
四四方方,无边无际,两条铁链,实际上可能比地球上所有山脉连接起来都要长的铁链,连接着石头大门的对角线,而中心点,有一个可能比澳大利亚还要大的巨锁,将大门牢牢锁住。
而身处地面的景象也十分异常。
周围的城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连绵的低矮山脉。
山脉是红色的,看上去如同深红领域一样,但仔细看,那漫山遍野的红色,都是灿烂盛开的彼岸花。
浓雾彻底散去了,所有人看见这景象,都被镇住了,这不仅是视觉上的震撼,更是一种精神上。
我在这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叫敬畏。
如果远古的人类也曾见过这般景象,那我们会自然对那扇大门产生永恒的敬畏。
“这是哪儿?”有人声音颤抖着问道。
“不知道。”
“那TM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地球,我从来没见过这个!”
“该死的我们在哪儿?!”
士兵们议论着,骂着,只有黄冠,低下头来,收敛脸上的表情,继续向前走去。
河流在此消失成一条细细的溪流,邵建的木筏搁浅在岸边,顺着溪流消失的方向,我们终于找到了邵建,他跪在彼岸花海中,双手合十放在胸口,脑袋低垂着,像是在祈祷。
“邵建!”
黄冠喊了一声,向前跑去,然后随即噗通一下栽倒在花海中。
我们急忙上去,发现绊倒黄冠的东西,是一只埋葬在红色花瓣中的红箭士兵的制式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