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晚上没休息好吗?”
我一上车就睡着了,等我醒了,老程疑惑地看着我。
“是有点儿。”
我从昨天下午五点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睡得太久了,可即便如此,我依旧感到浑身疲乏,眼皮也抬不起来。
“昨天小宋去你家了?”
我点了点头。
“然后你还没休息好?”
我立马转过头去,想不到老程已经掏出手机,正在拨打宋以沐的电话。
“不行,这种事儿我还是得问问她。”
“师父!”我一把摁住他的手。
“嗯?”老程一脸坏笑地看着我,“你别大惊小怪的,我都懂,我也不是个迂腐的人,现在的年轻人有点欲望很正常的。”
我靠!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把他的手机塞了回去,“你听我说。”
然后我就把昨天从离开单位,到去监狱探监,最后精疲力尽回到家里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哦哦。”老程这才放下了疑虑,“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咋从监狱出来就变得没精神了?”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沉默片刻之后,老程又说道:“为知,说实话,你喜不喜欢小宋啊。”
他这么一问,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可转念一想,都是成年男人了,这点事情还有啥必要藏着掖着呀?
“说真的,你要是喜欢,我就帮你俩撮合撮合,搭个线儿。”
我吞了吞口水,然后说道:“喜欢。”
老程嘿嘿一笑,追问道:“喜欢也有很多种。”
“是真的喜欢。”
“想以后成家的那种喜欢?”
我脸上有点烧。
碍不住面子,只好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老程在笑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就闭嘴,一句话不说了,他沉默了好久。
我把手搭在窗台上,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象,也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头打破这尴尬的寂静。
“咳咳。”我假装咳嗽了两声,“师父。”
“说。”
“你会愿意我……追求宋师姐吗?”
“不,我没那个意思。”老程笑了笑,似乎看穿了我心中的疑虑,“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他说他还没准备好。
我看着他,他侧着脑袋抽着烟,烟雾在绿皮火车车厢里很快就散去了。
“这感觉很不一般,你能理解吗?”他叹了口气,“如果是先斩后奏,我是说,如果你和小宋确定了关系,然后在找个机会告诉我,我可能会生气骂上两句,然后同意你们在一起,那样我反而会好受些。”
“你是说,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奇怪?”
“是,总感觉我像是在给沐沐包办婚姻一样,这事情还得看她的意思。”老程揉了揉太阳穴,“另一方面呢,我确实还没准备好。”
“那以后就有经验了,以后你送莹莹走,还得经历一次呢。”
“少贫!”他敲了我脑门一下子。
“嘿。”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不太清楚你们年轻人现在怎么谈恋爱的。”老程撇了撇嘴,“递情书是不是太土了。”
“那想必是土的不能再土。”
老程点了点头,说道:“总之,我去找个机会问问沐沐,看她的意思吧。”
“这是迟早的事情,还是由我来。”
他看了我一眼,眉头一挑。
“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胆子还不小。”老程笑着说道,“要是放在我那个时候,多半要被当成流氓抓起来。”
“时代不一样了,老……师父。”
“嗯?!”他故作愠怒地看着我,“你不说我想起来了,之前在深红领域的时候,你是不是叫我老程来着?!”
“嘿嘿。”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程聊着,终于将时间消磨至下车的时候。
“安阳。”我看着指示牌上面的名字,嘴里喃喃道。
“怎么?以前来过?”
我摇了摇头。
“没来过,来这儿干嘛,旅游吗?”
老程没再多问。
出了站,站在站前广场上的时候,一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瞬间淹没了我,人群拥挤的站前广场,车水马龙的中央大街,还有周围林立的餐馆、网吧、旅店。
似曾相识。
我似乎是在什么时候来到过这里,不过我清楚的记得,在我从小到现在的旅游经历中,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城市,安阳。
我挠了挠头,脚步逐渐放缓,很纳闷地站在广场上,琢磨了半天。
“愣着干嘛呢?车等着咱呢。”老程见我在原地发呆,回过头来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前拽去。
“哦哦。”我甩了甩脑袋,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没来过就是没来过,可能是曾经去过的哪个北方城市跟这里长得太像了,我搞混了而已。
我拉着行李箱跟在老程后面走去,上了车,一路朝着殷墟的方向驶去。
我们进入殷墟园区,来到发掘现场,一位名叫王拓的考古专家接待了我们。
“这里面就是要运走的项目。”我们来到一间巨大的灰白色混凝土建筑面前,王拓打开了大门,这建筑物里面没什么东西。
“哈……”老程冷不丁地叹了口气,“上次来这个地方,是好久之前了。”
“师父你来过这里?”
老程点了点头。
“和宋煜那家伙一起来的,我来这边参加专员考核,具体的事情……”老程皱了皱眉头,说道:“忘得差不多了。”
“对对,当时我还是个在这里实习的大学生。”王拓也笑道。
老程来到一扇巨大的铁门面前,掏出红卡,刷开了大门。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两位红箭士兵手握钢枪站在大门两侧,看见我们进入之后,朝着我们敬了一个军礼。
老程点了点头,随着王拓一起来到这个空间正中央的玻璃展示柜前。
柜子里放着一个黑色的类似宇航服的东西,旁边摆着一管蓝色的物质,最下方的斜面上摆放着三件文物,分别是一柄团扇、一枚玉簪还有一串狼牙项链。
我看着那三件东西看了许久。
“挺好的文物。”
“这三个东西也是项目吗?”我问道。
“不。”王拓摇了摇头,“这三样文物只是在棺材里面找到的随葬品,出于尊重,我们把它们放在一起了。”
“对了,这些东西的主人在这边。”
王拓带着我们绕道展示柜的后面,里面放着一具风干但没有腐烂的女尸。
我没有多看,没有人爱看这种东西的,我摇了摇头,回到正面。
“交通事故来的比较慢,你们在这里先暂住两天。”
“交通事故?”这话我有点弄不明白。
“也是基地的一个应急小组,专门处理外派项目的处置事宜,涉及到城区交通的事情,一般由他们来拉封锁线,然后进行记忆清除等收尾。”老程解释道,“你之前在4s店的时候应该见过他们,他们特征并不明显,和红箭差不多。”
我点了点头,随后的时间,就是整理一些研究资料,对这个项目做些最基础的数据收集,然后就打道回住处去了。
这边的人员为我和老程安排了一个十分豪华的住处,那酒店少说是四星级的,占地巨大,而且各种设施、园林装饰一应俱全。
“我靠,这儿是哪儿啊?”我环视四周,颇有一种古代欧洲君王,身处豪华城堡里面的感觉。
“商汤酒店。”老程说道,他看了看我,忽然眼皮一跳,说道:“你还记得之前在饭店里遇到那个小子吗?”
“哪个?”我一时想不起来。
“就是那个华海信贷的。”
“哦,你说他啊。”我撇了撇嘴,我实在不想回想起那个招人烦的家伙。
“这家酒店以前就是华海信贷的,他们公司倒闭没多久,这家酒店也查封了,基地花了点小钱从安阳政府这里招标招下来,里面的设施也没有大动。”
“哦哦,那感情好。”
“可不嘛,这家酒店跟其他招待所比就像是人间天堂一样。”老程笑了笑,大大咧咧地走进正门,里面的服务员们十分恭敬地朝着我们鞠躬敬礼,“你还记得上次那个一个屋装了两个空调的招待所吗?”
我点了点头,打了个哆嗦。
“今天咱俩睡一个屋哈。”
“啊?又来?”
“套房,放心吧。”老程挥了挥手。
这我还是第一次住套房,可没想到的是,进了屋子,转角的卧室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张欧式大床,床虽然很大,但也只有一张。
而且……
颇有情调?
老程脸色难看,拦住服务员,问道:“请问,能换个标间吗?”
“不好意思先生,给您安排的是套房,这并非我们的主意,如果现在更改的话,我这边还需要跟您的单位沟通一下,这或许需要一点时间。”
老程抬手看了看手表。
“不早了,算了,明天把房间帮我换一换可以吗?”
“没问题先生。”
服务员关上了门。
老程转过身,无奈地摊了摊手。
“没办法,我也不想啊。”
无奈只能再一次跟老程睡一个床。
奇怪的是,本来应该一上床就呼呼大睡的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好。
总感觉有一个古怪的声音在我耳边呼唤着我。
“别胡思乱想了。”我握着胸口的水晶吊坠,吊坠的光芒并没有发生变化,依旧亮着干净的白色。
我叹了口气,躺平,侧过身去,好在这里的被子很大,不至于被老程一把全都抢走。
可是我刚一躺下,老程就开始打呼噜了。
我听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祈祷它别因为共振掉下来。
得,这下真睡不着了,我起床洗了把脸,顿时觉得精神了许多。
我站在窗前,向下看去,这酒店外面的园林灯火通明,反正睡不着,我心想,干脆就下去在院子里溜达溜达,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老程就不打呼噜了,我也能睡个安稳觉。
我穿上衣服,拿上房卡,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进入电梯。
“大厅……大厅是B1还是1来着?”我看着门边上的按钮,一时间不知道去哪一层,于是索性摁了个B1,从最底下往上面找。
电梯缓缓下降,终于在最低层停下,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明亮的地下空间。
就像是地宫一样,两侧是挖掘出来的巨大玻璃展窗。
坐在电梯附近值班的服务员见了我,立刻起身朝我鞠了一躬。
“先生您要去哪儿?”
我四下看了看,说道:“这是哪儿?”
“我们酒店的地下博物馆,这里面都是上古时期的文物。”服务员一五一十地说道,“先生您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带您看一看。”
来都来了,不看看怎么行?
我点了点头,服务员一笑,很痛快地带着我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地下展览室逛了起来。
“左边这个窗口是商朝时期房屋的地基,这一层是商朝的土壤。”服务员在我身边为我讲解,“您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明显的分层?从这里往上是西晋的土层,然后最上面一层是唐朝的,再往后的朝代就有地基浇铸工艺了,那些建筑物的地基也就常年累积下来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服务员倒是饶有兴致地讲述着那些物件之中的小故事。
“这是一处商朝普通人家生活的遗址。”他领着我来到了另一个窗口前,“这是生火的痕迹,还有一口仿制的小鼎。”
我看了看,面前挖出来的土坑中,有些生火做饭的痕迹,旁边还摆着几根动物骨头,也不知道是原来就有,还是说后来放上去的?
我挠了挠头。
“说来好笑,前面那个展示窗里面,还有盗墓者的东西,可能是前任商汤酒店的开发商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就把那东西给留下了。”
“是吗?”我一时间来了兴趣,“让我看看!”
服务员将我领到展示窗前,那里面一块甲骨板上面似乎有什么字迹,字迹漫漶不清,很难分辨。
“这块甲骨被盗墓者破坏了,盗墓者还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个是王涣清,一个是李为知。”
“你说啥?!”我震惊地看着他。
“呃……有什么不对吗?”
我顿时感觉头痛欲裂,一时间天旋地转。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巧合,可能是有两个盗墓贼的名字巧合跟我和她重名了。”
我知道这只是心理安慰罢了,怎么可能存在这种巧合!
我看向那块甲骨,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一个女人坐在火堆旁,一边留着眼泪,一边在上面刻下两人的名字。
我扶着墙喘了口气。
“您怎么了先生?哪里不舒服?”
我摆了摆手。
“就到这里吧,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