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名叫“陈司琼”,他往我面前一坐,我心里摸出个七七八八。
我心想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穷”还不行,还得“死穷”。
打心眼里盘算好,我说:“你六亲不合,离祖成家,按照这个八字看,乃是忌水之人,偏偏干上近水的活计,正所谓忙碌到头一场空,一年到头更是分文都剩不下。”
至于为什么说他干近水的“活儿”,一靠近就闻到一股子洗澡堂味儿,再看他身材干瘦,皮肤却很白皙,两只手常年被水泡得细嫩,摆明就是澡堂里搓澡的。
在古代三教九流之中,这行排下九流,叫“吹灰”,有人以为是扒炉子卖炉灰,捡煤球的,其实不是。
这行北方就是搓澡,属下九流。
陈司琼一听,直呼我算得准啊,可就是没说他什么时候发财。
我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小声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宜多说,若你想发财可去樱桃宾馆502找我!”
撂下这句话,我就收摊了。
老老实实回到宾馆安心等待,那小子眼珠子冒着贼光,心性贪婪,但凡有半点可能都不会放弃。
这世道算命的人很奇怪,说到你爱听的就说人家准,说不爱听的就说不准。
算出以前点点滴滴,就将对方敬如天人。
殊不知,千人虽有千面,可千面仍是千篇一律。
等到下午八点多,宾馆门铃响了。
陈司琼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主动登门。
他进来一看,特别紧张说:“大师..那个,您教教我咋样才能发财。”
我说:“不知你可信这世间的奇妙之事?”
“啥意思?”陈司琼瞪大眼睛,满眼疑惑。
我解释起来,就是问他信不信神仙妖怪啥的,像西游记一样,让你发财你就发财。
陈司琼忙说:“看你说的,我要是不信能来找你吗?大师,给出个招,我天天给人扒拉篮子擦屁股,真是搓够够得了。”
我思索道:“那这样吧,我这里有两根香,一盏白灯笼,你回家以后把白灯笼挂上,用两根香点燃,然后向灯笼许愿。”
陈司琼听完,询问给多少钱?
我说:“等你有钱以后,帮我办一件事就可以。”
接着我让他凑到近前,贴在耳边嘱咐接下来的事情,若是到了鬼门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一言为定!”
陈司琼很开心,拿着灯笼和两根香匆匆离开。
说起灯笼,这是我牵羊顺来的,灯笼皮不是寻常纸,乃是扎纸店内点睛纸人的脸皮。灯笼芯更不一般,取的是“雷火种”,此物需要在风水极阳位,布置莲花灯,电闪雷鸣间,雷击莲花的一瞬间,顺手牵羊。
一旦成功取走雷火种,点此火苗可穿阴阳两界。
两根香是我借的“问鬼香”,乃“白云寺鬼王殿”殿前两根香火头,碾碎了用木屑揉成香,传说阳间火点不燃,一旦点燃,那就是自己的阳火。
没两把阳火,仅有顶着一盏天灯,那就是人不人鬼不鬼。
借助雷火种破开鬼道众生,若他成功,我便可以采阴身,用来牵黄河下边的宝物,解决千年老魔。
话分两头说,陈司琼拿着我给他的两样东西,一路上更是心虚南平,正所谓,胸中纵千惆怅,不敌一夜万金来。
陈司琼到了他的出租屋,扯来一张桌子,再拿两个瓷碗,其中一个撬掉了碗碴。
其中掉碴的碗里装满五谷杂粮,插上两根香,另外一个碗里面,则是半碗热水,半碗凉水。
点香的时候,陈司琼无论怎么着也点不燃,这才想起按照我说的办法,针扎破手指,将鲜血蹭在香火头。
等陈司琼再去点的时候,没等触碰,那两根香袅袅升起青烟。
陈司琼一愣神,直呼神奇。
把灯笼摆在中间,雷火种只要被人拿着就不会灭,这东西烧的就是阳气。
陈司琼开始他那无休止的贪婪的许愿,什么明天买奔驰,后天海景房,大后天空中别墅,再娶三个老婆,学历最低本科,还得是黄花大姑娘,身材火辣皮肤白。
念叨完以后,缭绕出的香火竟汇聚在阴阳水之中,陈司琼端起那杯水,一饮而尽。
他握住白灯笼,再度睁眼却在一处阴森幽暗的莫名之地。
周围皆是枯枝乱树,一条羊肠小道从中穿过。
陈司琼手握灯笼,匆匆往前走。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一座古朴的客栈。
我曾告诫他,进了客栈什么也不要,就要老板手里的算盘珠,如果不给,你就用灯笼吓唬他。
憋宝牵羊,本就事以密成。
在事情未成功之前,绝不可泄露半句天机,否则不仅事情会因此失败,就连我自己也要遭到报应。
陈司琼一路上也是念念叨叨,就怕把我叮嘱他的事情给忘了。
到了客栈近前一看,古代四梁八柱式的建筑,两侧歇檐挂着招幌,风一吹那招幌四处乱动,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
陈司琼也没在意,踏步进门,店小二过来主动招待,问客官想吃什么?
陈司琼眼珠子一扫,动了歪心思,我叮嘱过他什么也不许吃,只要算盘珠,拿着就走,可他非得自作聪明,反问人家小二,这里都有什么?
小二说:“客观,店里的东西什么都有,您要是看看菜单,还是直接招牌菜?”
陈司琼琢磨着,反正老板害怕灯笼,何不借此机会要挟,先大吃一顿再走。
然后陈司琼就问,你这儿有五斤的龙虾吗?
小二为难道:“那个客官,三斤多的行吗?”
陈司琼说:“行,来一只,再来点鲍鱼,大螃蟹,上年份的茅台酒,然后看着来几个招牌菜,我等着。”
店小二连连点头,然后拍拍手:“上菜。”
陈司琼惊呼道:“这么快?”
小二笑起来眼睛迷成一条缝,说:“这不是怕客官久等吗,吃吧。”
说完,便有小厮陆陆续续上菜,摆满了一桌子。
陈司琼那真是食指大动,撩开膀子,撇开后槽牙,玩命地往嘴里塞,吃着吃着他觉得怎么吃不饱啊,真是奇怪了。
等着一桌子吃完,虽口有余香,却腹中空荡荡。
他心里暗暗觉得此处古怪,便走到柜台,结果没有人要他算账。
陈司琼有些纳闷,就问这顿饭多少钱?
掌柜的拿起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圈说:“客官,一共四十二年六个月零两天,您还欠九个月零十三天。”
“什么玩意?”陈司琼特别震惊。
他举起白灯笼,对着掌柜的说:“把你的算盘给我,要不然老子烧死你。”
掌柜的合上账本,只是眼神轻蔑一笑,丝毫不惧,再看手里的白灯笼,哪里是什么灯笼,正是自己的人头!
陈司琼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仍躺在家中床上,他擦了擦冷汗,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他嘴里骂“我”是个骗子,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险些被吓死。
甚至庆幸自己没有花钱,否则不成了冤大头了吗?
陈司琼觉得口渴,起身去找水喝,结果喝了一口凉水,竟觉得凉水滚烫,他捂住自己的脖子,面目突起血管,显得狰狞恐怖,他无法呼吸,再到窒息而死。
而是他死后,我在宾馆提前准备好的红纸人“唰”地一下燃烧起来,眨眼间化作一片飞灰。
我叹了口气,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让他取算盘,
为了“篡天运”。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他被欲望所支配,注定会死在欲望手中。
我挠了挠头,看来还得寻找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