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不大好的白少爷抖着湿哒哒的袖子,皱着眉头一边兀自盘算着回头要同三爷讨要些什么奖励来安慰一下狼狈如落水狗一样的自己,一边大步流星格外熟稔甚至格外有主人翁意识地追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在了太子爷那张从来没让旁人坐过的黄花梨雕花大椅子里。
优哉游哉好不惬意,甚至还翘着腿抖了抖,倾身将桌上摊开的书翻了翻,遂又随手丢开,嫌弃,“太子殿下,你看看你,你这都看的什么书呀!无趣、短视、庸俗……这样的书,本公子用来垫桌角都嫌纸张不好、墨水难闻……”说完,转身去寻李裕齐,“诶诶诶,殿下,你这是忙什么?书房里遭贼了?”
李裕齐哼哼冷笑,“遭贼?可不就是遭贼嘛,这东宫防卫部署到底是太松了些,随随便便一个小毛贼,接二连三的来,当真是拿东宫当自个儿家了!”
白行不知道宁修远出没出来,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被打开的密道,要么已经离开,要么还藏在这屋子里的某处……白行一边嬉皮笑脸地拽着李裕齐往屏风前头走去,一边暗暗打量了一圈这个并不大的书房,目光落在书柜后面耷出来的一截不管是颜色还是材质都和幕帘不同的布料,抬腿,踢了踢,那一截布料倏地缩了回去。
白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白行回头瞅他,脸色挺不好看,“你笑什么?”
“嗨……”白行将李裕齐按到了书案前,从容不迫地笑着解释,“这东宫防卫若是还太松懈,那我白家就是纸糊的了!但我白家这些年倒也安安稳稳的半个毛贼都没出现过,更别提丢什么金玉之物了,说到底,还是太子殿下您树敌太多!”
“白、行!”登门是客,偏哪有客人对着主人家直言“你树敌太多”的?
“嘿嘿!”白行不甚在意地扯着嘴皮子笑,自顾自拉了张椅子坐了,才似当真不懂似的,“哦,这话不能说呀?不过太子殿下身在其位,自然是比白家容易树敌才是,大家都理解的嘛!”说吧,摆摆手,又去翻方才被他丢在一边的那本书,好好的兵法书,落在他白少爷眼里真是一无是处,纸张不好、墨水难闻,内容无趣庸俗,用来垫桌脚都要被嫌弃的那种。
果然,翻两页,又啧啧摇着头丢开。
这个不学无术的二愣子!李裕齐咬了咬后牙槽,自顾自倒了杯茶端着喝了,才问,“你今次过来到底所为何事?若是无事,那你可以回去了。”所为何事,他心中有数,心下也是佩服白行这厮,为了个宁修远当真是能屈能伸,此刻脸上哪还有半分平日里连名带姓嗤之以鼻的模样?
“无妨无妨。”今日的白少爷看起来格外地“好说话”,笑嘻嘻的半点脾气都没有,同李裕齐套近乎,“难得来东宫坐坐,一时半会儿本公子也不急着回去。”
碍眼的那个老神在在坐着完全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李裕齐抬着下颌朝着白行湿哒哒的衣裳努努嘴,示意道,“白公子淋了雨,还是赶紧回府换衣裳的好,若是染了风寒,白老夫人就要心疼了。”方才进门,他直直冲进屏风之后,想着若是运气好,能将那两人直接截在密道之内,宁国公府宁三爷携人擅闯东宫擅入书房这样的罪名,也足够宁国公府跟着一道喝上一壶了。
只是,失望了。
接着心下便是懊恼,若没有这场大雨,自己不会被卞东川缠住说那些个有的没的的话浪费这许久,还有方才回来半道上……他眸色沉凝,愈发怀疑那一出戏亦是宁修远提前安排好的,就为了拖延自己这边回到东宫的时间好让他趁着四下无主的时间里带走姬无盐。
他原就该想到的才是。
现下李裕齐只想着让白行赶紧离开,自己这边才能大刀阔斧地让人进密道里去看看情况,还有朝云那边……偏偏白行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赖在此处了,简直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一脸傻气一样笑嘻嘻乐呵呵的,“无妨无妨,这几日祖母恼我呢……若是染了风寒,正好演一出苦肉计……”
后牙槽咬地咯吱作响,李裕齐只觉得脑袋上突突地疼——给气的。
他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顺了顺气,才道,“听说……白公子是同三爷一道来的,那如今本宫怎的未曾见到三爷?”说着,搁下茶杯,缓缓靠向椅背,意有所指地叹,“我这东宫还是早些年按着父皇的设计翻新的,有些路连本宫都没走过,这三爷鲜少来东宫,莫不是……一时迷路,走丢了?白公子不去找找?”
“迷路?走丢?”白行还是那混不吝的样子,懒洋洋地笑,翘着腿打着手中被他嫌弃的书,满不在乎,“就算走丢了也是丢在你东宫,届时找个路过的下人领个路不就成了嘛……莫不是你这东宫秘密太多,禁地也多,担心三爷闯了不该闯的地方,发现了你李裕齐不为人知的、难以启齿的……喜好?”
“白、行!”胸膛剧烈起伏,忍着一团一团直直窜上脑门的郁结气,李裕齐只觉得太阳穴都一阵阵地疼,他咬牙切齿地唤白行,一字一字间都是未曾宣泄于口的警告,“你便是再如何瞧不上本宫,本宫也是陛下圣旨亲封的太子!往日里本宫是看在白老夫人的面子、看在白家的面子上,多少忍让你几分,谁知你如今当真是愈发地猖狂不知收敛,什么话都敢随随便便地说了吗?!”
用尽了全力打出去的一拳,却是打在棉花上。
白行压根儿不痛不痒,只仿若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似的,打着哈哈,“哦……嘴欠、嘴欠,一时间没忍住。您当朝太子,大人大量,又最是贤德好脾气,自然不会同小爷我计较才是……”
不过……白行笑容愈发明艳灿烂——跳脚了呢,这位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