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 惊雷炸响(一更)

他说“不言谢”,便真的不再说谢,行礼作揖,神色匆匆转身即走。

只余陈一诺,还有些六神无主地坐在那里,视线越过屏风,落在大门之上。

他嘴唇嗫嚅,半晌没有发出声音来,只端起面前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口,灌地有些急,呛着了。他扒着桌沿咳地眼眶都泛红,半晌,才缓过劲来,低着头将茶杯外壁上沾到的碎茶叶捻走,带着几分狼狈。

半晌,才抬眼看向陈老,眼底仍带着红晕。

他似是一边斟酌一边解释,“前辈……晚辈不是怀疑您。只是,您今日所言于我来说太过于震撼……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不是怀疑,却也未曾全盘信任。

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大抵也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求证其真实性。

他话说得含蓄,看起来温和谦逊,实际上却自始至终带着不太明显的疏离和防备。这个被誉为“陈崧第二”的年轻人,事事有他自己的考量,倒是比陈家辉更聪明些。

想来,即便没有陈老吐露实情,假以时日,陈家辉这样的人也驾驭不了陈一诺。

陈老颔首应允,起身准备相送,陈一诺拱手拒绝,一边颔首道着“留步、留步”,一边同宁修远和姬无盐两人道别。

客套间带着几分恭敬,礼数自是周全地挑不出任何差错来。只是……宁修远敛着眉眼转着手中佛珠,寻思着方才陈一诺道别时的先后顺序,他似乎先叫了“姬姑娘”,然后才叫了“宁大人”。

兴许是巧合,又兴许不是。

只是这个陈一诺初见的感觉就似乎收敛着心气儿,故意藏拙的样子,宁修远眼底玩味一笑……有趣。这陈家看起来平平无奇,接触了才发现,真是“人才辈出”……

陈一诺已经离开了,陈老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带着藏地并不好的局促看姬无盐,“丫头……丫头,回吗?”

不管对谁来说,将这样一段过去摊开来搁在太阳底下来讲,都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何况还是在自己最重要的人面前。以前知晓归知晓,大家都搁在心里心照不宣。

此刻再提起,难免又是有一次的尴尬,明明年纪都是祖父辈了,偏偏要一个小姑娘替自己难过、不平……

这样的心情,姬无盐也明白,只合上手中的书,若无其事地看过去,“嗯,回了。出发前寂风让我带一道朝云做的酒酿圆子回去,这会儿应该好了,我去看看。”

正说着,有人敲门,“姑娘。”

是朝云。

正念叨着,便来了。她是瞧着陈家的两人都离开了,寻思着上面应该也结束了,才端着酒酿圆子上来,得了应允推门而入,“姑娘,酒酿圆子刚刚做好。我做了两份,这酒酿圆子冰镇之后最是好吃,只是如今天冷了,寂风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这冰镇的莫要给他吃,伤肚子。”

说完,才对着宁修远点点头,“三爷也在呢。”

两份圆子,搁在红漆食盒里,边上还见缝插针地放了几碟小点心,都是平日里姬无盐爱吃的。这些年,纵然朝云忙进忙出地跟陀螺一般,却也从未忘记过姬无盐的喜好。

“好。”姬无盐阖上食盒,顺手递给了宁修远,才道,“辛苦朝云了。今日莫要营业了,给楼里的姑娘们放半日假,工钱照给。”

朝云自是欣然应允,“好嘞!谢姑娘体恤。本想为姑娘安排马车,见三爷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我便自作主张没有安排,只让人送了些膳房最近新研制出来的点心给姑娘尝尝鲜,已经在马车里搁着了。”

姬无盐一边朝外走去一边点头,“成。”

“听闻楚公子到了,一个竹制的食盒里头是楚公子喜欢的吃食,今早刚做的,原想着亲自送过去的也好请个安……如今姑娘来了,我便偷个懒,烦请姑娘代为带个好。”

上官楚本也不会讲究那么多虚礼,只是朝云这人办事周全已成习惯。姬无盐应允,“好。你别搁心上的,兄长难得来一趟燕京城,这几日总是要去他的那些个产业里转一转的,你纵然去了我那也不一定见得到他人。出门在外,不讲虚礼。”

“好……”

朝云一路送到了门口,目送着三人上了马车,又目送着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看了眼门口大树下装模作样看天看地恨不得浑身上下写满“我怪异、我骄傲”字眼的几人,摇摇头,转身入内。

风尘居的大门又一次应声关上。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风尘居的“密谋”并没有掀起半分波澜,姬无盐从风尘居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一道赐婚圣旨毫无预兆地降下,就像盛夏季一丝风都没有的午后,汗流浃背的闷热里,只剩下一声又一声嘶声力竭地蝉鸣,这个时候突然降下的惊雷,瓢泼大雨紧随其后。

整个燕京城的权贵都惊呆了!

尤家和陈家联姻?

谁都知道,尤家这位郡主对宁三爷芳心明许多年,若非出现了一个姬无盐,谁都觉得这宁国公府三夫人的位置定然是这位郡主殿下的。即便如今有了姬无盐,却也没有多少人觉得姬无盐真的能执掌宁国公府内宅后院,到了最后,指不定仍然花落郡主也说不定。

可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了这所有的猜想。皇帝的意思一目了然,李氏皇族想要拉拢陈家,联姻便是最方便、也最直接的方式。只是如今皇帝没有适龄的女儿,这郡主便是唯一的和亲人选。

圣旨来得毫无预兆,咱们这位陛下连过问一下长公主或者尤大人的意思都没有。彼时长公主用了午膳已经去了小姊妹府上打雀牌去了,错过了张总管传旨的时间,待她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回去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整个尤家,都沉浸在一种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凝重里。

哪里有半分即将喜事来临的感觉,倒像是天地都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