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皇帝安危匹夫有责(一更)

“怎么就不足挂齿了?”姬无盐倒了茶推过去,“叶家那两个无良大夫,都是花重金养在府里的。你在庄子里这么些年,可曾说过姬家什么恩惠?”

“瞧你这话说的,我在姬家这些年,吃穿用度可不都是姬家在安排?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脑袋倒是不好使唤了……”陈老并不愿说起这个话题,“你要继续同我讲这些有的没的,老头子我可真要生气了!”

说着,又觉得自己这口气有些重,叹了口气,才道,“若是没有姬家,便也没有如今的我了。彼时万念俱灰之下的帮扶之恩、开导之义,又怎么可能是黄白之物可以衡量的。丫头……即便没有这次的事情,我也已经在考虑找个继承衣钵的后辈了……我老了,我可以守着你外祖母……可你还年轻,往后谁来守着你?”

姬无盐嘴角微抿,没什么说服力地反驳道,“我哪需要什么人来守……”

陈老拎着下摆拾阶而上,走到姬无盐跟前,将她散落的碎发抚到耳后,敛着眉眼慈和地端详着,“我这一生,注定没有子嗣……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娘,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孙女儿,亲生的!旁的小老儿我没什么能力,帮不上忙,但若是这一块都没有帮你安排妥当,便是进了这鬼门关,也是不得瞑目的。”

“你说你不需要人来守……可我瞧着,你这丫头惯会逞强,什么都喜欢揽在自己身上……方才听了皇帝龙体抱恙,又有想法了吧?”他一脸了然,说着,敲了敲她的脑袋,下手却极轻。

姬无盐不瞒他,拉着他在身边坐了,才道,“是。之前去贵妃生辰宴,洛歆在御花园里撞见了黑袍天师林一,听说彼时他在假山后面和太子说话。但我总觉得他应该不会单纯是进去找太子的……是以,这段时间我一直有关注皇宫那边的动静,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时隔多日,我不太确定皇帝这次的小毛小病,和林一有没有关系……”

陈老眉目慈和,只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那我且问你……此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嗯?”

“太医院人才济济,就算整个太医院都不济事,还有全天下的能人异士。皇帝的病就算和林一有关系,那我且问你,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姬无盐张了张嘴,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可真的到了嘴边,却又好像怎么说都有些不大对,要说有关系吧……好像也没什么关系,要说没关系吧,皇帝一旦出事,整个东尧可能都要乱一乱,到时候,江南必被殃及。

半晌,她喃喃,“真要说有什么关系……大概就是,皇帝安危,匹夫有责?”

“既然匹夫有责,那自然有匹夫们去操心!莫说皇权动荡,便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去顶着……”他又敲她,“你再看看你,什么都冲最前头去,就你这样的性子,别说一个陈太医了,便是放上十个八个的,我也不放心!”

姬无盐讪讪地笑,从善如流,“是是是……那就麻烦您给我找十个八个陈太医过来了。”

“想得美!”

“你瞧你这小老儿……”姬无盐挽着眉眼,满脸促狭着笑嘻嘻的,“方才我说不要人守着吧,你不肯,如今我尊重你的意思,你又不愿……着实难伺候。”

陈老一噎,哼了哼,转身就走,实在不想搭理这个格外不着调的浑丫头。只是……转身的刹那,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沉默下来。陈家不是什么善茬,能想到用整个家族的妇孺老幼试药的,都是一群没有底线的疯子……这一点,姬家任何人都比不上。

何况,此刻燕京城中只有一个小丫头,他不能让小丫头在陈家面前吃了亏去……陈老一边盘算着,一边跨出院子的门槛,背着手缓缓走着,平日里佝偻了几分的脊背,此刻也是分外挺括。

……

当日,朝云跑了一趟叶家,叶大人不在府上,叶夫人接待的人。对于风尘居没什么好印象的叶夫人连坐都没让人坐,只问了来意。

听说纤月不见了,微微抬了抬眉眼,“哦?”了一声,随口念了句,“没了便没了吧……那般包藏祸心的女人,大人念在好歹也算露水情缘一场的情分上不予追究已经仁至义尽。今日一早,她的卖身契我就已经交给王婆了,以后这人是死是活的,跟我叶家也没什么关碍了,纵然是隔几日被发现抛尸路边,那也是她自己的命数……和你风尘居,也是没什么干系的。”

说着,端起身侧茶杯,微微翘着兰花指提了杯盖拨了拨茶水水面,慢条斯理地掀了眼皮子看过去,温温和和的,“朝云姑姑……你觉得呢?”

都为叶家二度怀胎了,于他们口中却只是露水情缘一场,也不知道此话被纤月自己听见,又该是如何心神皆伤……只是朝云从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今日走这一遭,也是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而已。此刻闻言,颔首称是,道,“告辞。”

这叶家,她是当真不愿再来了。

……

翌日,李裕齐还没醒来。

倒是昨儿个递了帖子说一早过来拜访,有些问题尚有些不大明白想要登门求教的陈太医,派了身边小厮过来说是来不了了。姬无盐问了才知道,陛下这“风寒”愈发严重,咳了一整夜,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好了,是以,心情郁卒之下,将彼时伺候在身边的太医们都拖出去打了二十板子。

这病还没好,太医们倒是倒下了一大片。

于是,本来轮不到这种“美差”的陈太医也被连夜传进了宫中随身伺候去了。

大抵是陈太医提前交代过,是以这个小厮对姬无盐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还在感慨,“陛下之前的性子很是温和,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次这病拖的时间有些久了……倒是暴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