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对太子请小心戒备(二更)

明明看起来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呼吸也虚浮,方才撑着起身,额头上起了层细密的汗。

会武之人,原不该是这样。

张大力说,那人身形极快,武功不比寻常,只是看起来身形娇小。

只是如今想来,这世间练武之人甚多,但能上武学之巅的女子却又屈指可数,哪个不是倾尽举族之力培养出来的?若这姬无盐真有这样的本事……李裕齐多少有些不信。何况,身形娇小也并不一定就是女子。

只是,即便如此想着,但李裕齐仍然没有打消对姬无盐的怀疑。

他从姬家辞别,上马车之际,对着身后护卫低声吩咐道,“派人看着。”

那护卫应声退下。

尤灵犀全程黑着一张脸,她素来骄纵惯了,如今陛下没有女儿,她虽为郡主,却也和皇室公主没有什么区别,自是傲气更甚一些。此刻见李裕齐这般吩咐,才算是缓了缓脸色,一边上了马车,一边嘟囔道,“太子哥哥既是不信她,为何放下又拦着我?”

“不拦着你,你待作甚?”李裕齐无奈摇头,几乎是语重心长地,“你这性子,真该好好改改,一说到宁修远,就跟点了火药似的,太容易被激怒了。姬无盐就比你聪明多了。”

“聪明?哼……太子哥哥,你莫要长大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她若是聪明,会为了一个下人同我置气?若非你拦着,我今日定将他们主仆一道打了!好让她长长记性,知道平素是本郡主不同她一般见识,真计较起来,就是将她打死我看谁会站出来护着她!”

李裕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无奈摇了摇头,暗忖这养尊处优出来的姑娘,到底不如红尘里滚过一遭的。今日姬无盐此举,明显是算准了自己在旁,绝对不会让两个姑娘家因着口角之争闹地太难看,可尤灵犀不懂,她沉浸在身份、权势带来的便利中以为这是无往不利的武器。

李裕齐没有解释给尤灵犀听。

一来,即便说了,尤灵犀大抵也不会相信的,指不定又要说他长他人志气。二来,方才走出姬无盐的院子时,似乎看到个下人匆匆走过,彼时未曾注意,此刻突然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让人有些介意。

他兀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注意对面年轻的郡主此刻露出了一张近乎狰狞的面容。

……

李裕齐走后没多久,裹着蓑衣的钱嬷嬷弓着背、蹒跚着步子走进院子,走到廊下轻唤,“姑娘……”

姬无盐躺在软塌里闭目养神,闻言睁眼看去,半起了身子打招呼,“钱嬷嬷啊……今日雨大,院子不必打扫了。你去歇着吧。”

钱嬷嬷没走。

她低着头,双手端在小腹前,搅着指尖,看起来欲言又止。

姬无盐面露异色,面纱下的嘴角兴味盎然地勾了起来,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招了招手,“雨大。有什么话,上来说。”

钱嬷嬷上了一级台阶,就没再走上去了。

“姑娘……”她还在犹豫,两只手紧紧攥着,像是以此来获得勇气。有些话,不是她这个身份的人能够说的,聪明的做法就是不要看、不要问,只低着头老老实实的扫自己的院子。

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

有些事,经历过了,就一直横亘在心里,放不下,忘不掉。明知重来一次做出不同的选择,可能还是于事无补。毕竟自己这样的蝼蚁,连自保都不能,就不该肖想着拯救旁人。可……有时候又会觉得,万一呢……

新主子和那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那个人温柔、娴静,新主子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不大好相处。可后来好多次,钱嬷嬷都发现,这个年轻的姑娘总喜欢站在廊下看着这一群丫鬟小厮打打闹闹,温柔了眉眼。

是个……善良的人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的寂寞。

那寂寞于那人身上,钱嬷嬷也见过。

于是,在院外徘徊了很久,犹豫再三,到底是进来了。她低着头闭了闭眼,“姑娘……方才……方才那可是太子殿下?”

“是呀……”姬无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是恍然,“对了,听说你之前就是在东宫伺候着的,瞧我这脑子……原该让你过来见个礼的。”

“不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钱嬷嬷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紧张了些,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迎上对方探究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所幸也不解释了,只低了头,声音低低地嗫嚅着,“姑娘……太子、太子殿下……姑娘对太子,还请小心戒备……”

姬无盐微微皱起了眉头,慢条斯理的提醒她,“你这话,有些大逆不道。”

钱嬷嬷噗通一声跪了,膝盖结结实实磕在台阶上,她浑身都颤,“姑娘……姑娘……”“姑娘”了半晌,什么都说不出来。

姬无盐没去搀她,脸色白地一点血色都没有,她平静地看着钱嬷嬷,“说说看,到底是为何这般提醒我。你在我这里,也做了有些时日了……我不信你是不知礼数不懂规矩的人。”

钱嬷嬷没抬头,她缓缓地磕了个头。

额头抵在被雨水打湿的冰凉的台阶上,声音似是沾染了雨水的凉意,听起来又沉又冷,“老奴……不能说。”

“呵……”姬无盐嗤笑,“不能说?你觉得你什么都不说,就说一句小心太子,本姑娘就该信你了?钱嬷嬷……我原想着,你该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爱在背后搬弄是非?之前的纤月为何被发卖,你该是听说的。我最不喜欢那些个背后嚼舌根子的人……”

“姑娘……”钱嬷嬷仍没有起身,也没有自辩,只犹豫片刻,又道,“姑娘……老奴所言,句句肺腑。只是……只是事涉他人过往,老奴不好多言。若、若姑娘觉得老奴在胡言……还请姑娘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