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好像聊了些什么又好像没聊(三更)

离开宁国公府之前,尤灵犀曾问老夫人,“宁姨。母亲曾说,男人的喜欢有很多种,逢场作戏、抑或盛宠数年……其上是什么,她不曾说。宁姨,你可知……三哥对她……”

老夫人冲着尤灵犀摇摇头,眼神悲悯。她说,“丫头。修远他……不值得。我知道你这几年是在等他,你觉得他是因为无心婚嫁,觉得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所以你总觉得只要你等着,等到他愿意成亲了,就能看到你了……是吧?”

是的。只是不知为何,这头却无论如何也点不下去。尤灵犀只攥着手中的帕子,哽咽着问,“难道……不是吗?”

“哎……也怪我,没好好同自己的儿子聊聊。只知道一幅画像一幅画像地送去他房里。”老夫人站在台阶之上,看着尤家的马车上珊瑚珠的坠饰,愈发地心疼面前的这个小辈。可她不是专制的母亲,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何况……也扭不动。她轻轻拍着尤灵犀,“可前阵子,他说过一句话,他说,若是他有心,便也不会有旁人的机会……这话,你懂吧?”

胸膛里,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兴许是已经麻木了。

这句话的意思,她懂。意思就是,他不是无心婚嫁,只是无心自己这个郡主罢了。若是遇到让他有心的姑娘,他自不会给旁人什么机会。如今看来也的确如此。姬无盐才来了多久,三哥他……就陌生地不认识了。

彼时姬无盐倒是说过类似的话,她说,便是全天下的人都说她是个妒妇也无妨,她姬无盐的男人,休想要什么齐人之福。还说,若是她真的喜欢宁修远,那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一样的霸道。

尤灵犀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色,突然觉得有些怅然,从心底一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好像天地间独余了自己。她轻声吩咐门口候着的丫鬟,“去把我屋子里的珊瑚珠装饰,都撤了吧。”

……

送走了尤灵犀,老夫人也没了去姬家的兴致,只转身去了宁修远的院子。

宁修远在院子里候着,茶都沏好了,见着自家母亲过来,推了一杯过去,浅笑着问,“何时去过的我书房?”不然怎么会知道那里有一幅画。

“这两日躺地疲乏,想着从你这找些戏本子瞧瞧。你爹那老古板,一屋子的兵书、圣贤书,着实无趣……”抿了口茶,疑惑着皱了皱眉头,又抿了一口,“这茶哪里来的?给我捎些带走。”

“昨儿个陛下赏的。你要喝别拿这个,回头我去你未来儿媳妇那给你讨点,她那的比这好。”

老夫人挑眉,取笑他,“好小子,现在就知道把好东西往那送了。”

“没。那是她自己的。”

宁修远也不多解释,老夫人便也不多问,毕竟,管得太宽的老人家会不讨人喜欢的。她指指书房的位置,“那幅画不错,只是可惜,没露脸。”

“露脸做什么……脸给我自己看就成了。”

“……”一时语塞,似乎是那么个道理,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老夫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寻思着,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特意走这一遭过来看看这死小子的?

他们方才好像聊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聊。

喝完一杯茶,老夫人被自家儿子三言两语地把话都堵了,一时气闷,摆摆手回了。

回去的路上,蓦地想起尤灵犀的那个问题来,她偏了头,问自己的老伙计,“你说……男人的喜欢,到底有几种呢……”

年过半百的韩嬷嬷被这问题惊了一惊,一时间竟然跟十几岁的小丫头一样不好意思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语无伦次地,“您、您说什么呢……老奴哪懂……”

老夫人有趣地瞥了眼韩嬷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倏地一笑,“也对,我都不懂,你哪里能懂。”

宁国公夫妇,伉俪情深,羡煞旁人……这是世人的评价。

好像男人的喜欢,最顶级的表现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身处局中,又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想着无果,却又觉得自己也是被尤灵犀影响了。这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到了这个时候还纠结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纠结的问题,也真真是为老不尊。

如此想着,自己哈哈笑了笑,叹一句,“殊不知,人呐,有时候糊涂些,日子才好过。”

……

有人觉得难得糊涂。

有人力求在看似杂乱无章的表象下,找到掩盖在层层假象之后的那个唯一的真相。

沈洛歆一整夜没睡。

第二日是顶着两个又肿又黑的大眼泡出现在姬无盐的院子里的,她似乎饿极了,一碗粥唏哩呼噜地几口就给扒拉完了。一旁岑砚都惊呆了。

吃完以后,她像是复活了一些。

姬无盐才算是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毕竟对方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那囫囵吞枣扒粥的架势,满脸写着请勿打扰的字样。

姬无盐搁了手中勺子,“昨儿个打劫什么去了?”

沈洛歆摸了摸肚子,看了一圈,到底是忍着没灌第二碗,只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喝了一口缓了缓才道,“打劫你藏书阁去了……陈老推荐了一些书,我瞧了一会就给瞧出些名堂来了。一时没收住,就看了一整夜,这不,发现天亮了。等我缓缓,我让许四娘去衙门里找找当初的卷宗,兴许能查出什么来。”

“什么卷宗?”姬无盐注意到沈洛歆称呼她娘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叫“娘”,而是叫“许四娘”的。倒也不是不敬,反而像很友好的关系,像朋友,像同僚。

手中茶杯轻轻一搁,方才还饿死鬼一样的姑娘,突然认真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格外专业和执着,“那十几起杀人案。”

岑砚“嚯”地一声,勺子掉进了粥碗里,粥已经没了,“咚”地一声,将沈洛歆苦心营造的氛围感扫地一干二净。

沈洛歆白了他一眼,嫌弃,“煞风景!”仿佛方才执着模样只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