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有云,有钱能使鬼推磨。
通常觉得这句话不对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钱还不够。一锭银子,白花花躺在掌心的时候,看守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抬眼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打着颤,下意识微微弯了腰。
“请。”他说着,依旧保持着弯腰躬身的姿态在前面引路,间隙里还想着,这姑娘的一双眼睛……当真好看啊!当然,主要还是出手阔绰……
……
宋元青再一次来到风尘居的时候,隐约间有些怀疑,这里是不是和自己八字犯冲,抑或是这里的某个人和自己犯冲。总之,最近自己来这里的次数,实在有些多了些。
甚至,他已经开始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个道士算算?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自己打消了,好好一朝廷命官偏要信那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传出去……不好。
接待的是朝云,也算熟人,谁也不会为难谁。
例行公事地问了些问题,听说百合已经给自己赎了身离开了风尘居,又问了些之后的事情。朝云便只说不知。走了一遭,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在意料之中。不过宋元青仍然提醒朝云,虽然百合已经赎身,但按着规矩,风尘居仍然需要歇业等待事情的调查结果。
朝云颔首道好,保证一定积极配合。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往外送。
临出门之际,宋元青堪堪停在门槛之内,突然回头问道,“姬姑娘……不在?”
“是……”她说,“无盐如今不住此间,今日没有她的节目,是以未曾来此……宋大人找她何事?”
“如此……”宋元青脚尖抵着门槛,身后大堂内灯火通明,灼地他微微迷了眼,“听说,今日无盐姑娘也去了婚宴之上。只是离席早,本官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倒也无事,只是想着她在现场,兴许见着一些细节。”
“她一个姑娘家,见了那场面,怕是都吓坏了。六神无主之间,哪还能注意到细节……”说着,掩了嘴角咯咯的笑。
宋元青一想,觉得倒也有些道理。
何况百合是跟着太子同席,必在主桌,姬无盐这样的身份,距离主桌定是有些距离的,即便有些什么也瞧不清晰。当下便也打消了找她问一问的念头,心下也觉得好笑,仅仅因为之前的几次交集,竟下意识觉得这位姑娘与众不同,定能发现一些什么才是。
却忘了……对方不过是一个姑娘,一个……曾经因为担心得罪权贵,而上门求助的姑娘。
“姑姑所言甚是。”宋元青颔首,背着手跨出了门槛,才转身低了低头,“姑姑留步。待见到姬姑娘,替宋某转达一二,就说……自那日匆匆一别,宋某始终记得姑娘所问,思虑多日,逐渐有了答案。”
——宋大人也畏惧权势吗?
——是的。就像最初畏惧黑暗一般,畏惧权势也是人之本能,但既生于这天地间,总要克服恐惧、战胜自己,然后留下一些什么,才不枉走了这一遭。
……
入夜。
姬无盐是晚膳后回的,说是在外头吃过了。
她独自出门,谁也没带,自然也没人知道她在外头吃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带了些小零嘴,哄了哄寂风,本来因为没有同姑娘一道用晚膳而不快乐噘着嘴的寂风乐呵呵地抱着零嘴去找岑砚去了。
在这些人里,要说性子,还是岑砚同他最聊得来。
当然,最近寂风小公子的“新欢”是沈洛歆,只是沈洛歆这两日去陪许四娘了,不在府里,他便只能去找岑砚。
姬无盐便落了个清净,随手找了本前几日寂风看的故事书,倒也翻地趣味盎然。
只是清净了没多久,古厝来了。
古厝带来个不算好的消息,“之前朝廷压地死死的多起命案,如今眼看着压不住了,今日官府结案了……”说着,看了眼姬无盐,“你猜。”
眼神从故事书里抬起,看了会古厝的表情,呵呵笑着,并不以为然,“想来,是推给道宗教了吧。如此,天师教派才能成为板上钉钉的……邪教。”
“然也。”
合了书,指尖轻轻滑过书脊,姬无盐轻笑,“看起来……皇帝对如今东宫这位主子,有些不大满意啊……这道宗教,说起来也不算无辜,心急了些。”
陛下正值壮年,一个江湖门派,不好好受着他的香火,急着开始站队妄想跟着左相吃香喝辣的……
这日子……自然是要到头了。
古厝勾着嘴角笑笑,他素来对姬无盐以外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从兜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上官楚来了封信,彼时你不在,他们也不好进你的屋子,便送去了我那……去大理寺了?”
“嗯。”她也不瞒他,想了想,又有些嫌弃,“都说大理寺卿尤大人最是刚直不阿,没成想,大牢看守倒是很容易就买通了。”
眸底讥诮深浓。
烛火下肌肤是近乎于没有血色的冷白,穿了素白的长裙,颈下领口那一点血色便显得格外醒目。古厝伸手抚过,血色已经干涸,粘结在上面,抚过那处的指腹却些许的灼烫感。
眼底眸色暗沉,表情却是若无其事的云淡风轻,将手背在身后,笑问,“多少银子买通的?”
“一锭。”
古厝一阵无语,就知道这丫头对银钱没概念,“……即便在大理寺任职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但也不包括大牢看守和狱卒们。你一锭银子莫说只是进去看一个囚犯……便是你要劫狱,怕是他们也能打晕了自己让你们大摇大摆地出来。”
虽然这是夸张了些,但让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进去看一看同样弱不禁风的另一个弱女子囚犯,自是完全不成问题。
说完,笑着摇了摇头,正欲提醒姬无盐领子上染到的血迹,蓦地目色一凝,回头看了看身后。
姬无盐也缓缓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同一个方向,将手中故事书,笑意森凉,“有客呢……这客,似乎也心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