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席玉还是被迫无奈地叫回了席安,而自己收拾收拾,前去大理寺报道。
出发前,突然想到之前听到的一个小道消息,准备去告诉宁修远的时候,脚步一顿,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说了吧?兴许是假的呢?他丝毫不承认彼时的自己想要看热闹的私心。
大理寺卿尤大人,是舞阳长公主的丈夫,两人生了一个女儿尤灵犀,陛下圣旨亲封灵犀郡主,甚是疼宠,曾数次想要为她和宁修远指婚。
只是,一来,宁修远从未表露过一点点的可能性,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直言表示自己这几年都无心娶亲,而事实上,也的确从来没见过宁修远同任何一个姑娘亲近过。
二来,去年年初舞阳长公主身子骨就不大爽利,灵犀郡主陪着她前去寺庙礼佛迟迟未归,而这一年里,宁老夫人又频频表达了想要为宁修远寻一门亲事的决心,显然并没有将陛下彼时的“戏言”当真。
倒是以一种格外巧妙的方式表达了宁家的态度。
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
只是,昨日闭门不出的宁修远并没有注意到昨夜一辆马车格外低调地进了城。
……
即便所有人都旁敲侧击了很多次姬无盐在宁修远心里的位置,可宁修远确确实实地,一度觉得自己就是因为白家老夫人的托付,和本身对姬无盐的戒备以及出于想要调查姬家秘密的目的,才如此关注这个姑娘。
所以昨日的怦然心动,才令人方寸大乱。
可宁修远从来不是逃避的性子,当他意识到对这姑娘完全不同的情绪和心意之后,他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花了一晚上的事情,想清楚了所有的事情。
那些事情一旦想通,便是茅塞顿开、柳暗花明,以至于如今看日色、看天空,都是不一样的心情。
老夫人寻过来的时候,看到他正捧着一幅画卷一会儿皱着眉摇摇头,一会儿却又勾着嘴角浅笑,当下一惊,然后一喜,三两步上前一探究竟,脸色瞬间大变,“你看她作甚?!”
已故太子妃,上官鸢。
宁修远慢条斯理地卷起手中画卷,递交给身后席安,吩咐道,“烧了吧。”
转而看向自己母亲,指指一旁空着的椅子,“没什么。今日一早起了些作画的兴致,只是许是生疏太久,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起笔。想着之前陆家老爷子曾说这幅画画地极好,我便想着看看,能不能找些灵感。您也太过敏感了些……又不是洪水猛兽。”
老夫人松了口气,“之前给你多少姑娘家的画像你是一眼也不看,如今你终于捧着了,偏偏又是个已故的,我能不害怕?听说前阵子江都郡王日日买醉,贤妃同我说起时一把眼泪一把眼泪的,我寻思着这日子不对劲,前后一想,大约也明白了……便也只能劝着。左右这事没落在自己身上,还能说些劝慰的话,万一落我身上了,我可劝不了自己。”
宁修远淡笑,“您想多了。且不说我没这心思,若是我有,便也轮不到他李裕齐了。”
老夫人哼笑,“说地好听,我且问你,人姑娘买你宅子,你何故还收人银子?你缺那几个银子花?还有,昨儿个不是让你陪着人好好走走嘛,你又是怎么回事,转头就让人回去了,还抽什么风,不吃不喝地关着自己?成仙呢?”
“就想些事情。”他说,轻描淡写的。
“又是那些个顶顶重要的家国大事?我一直就说,这国家没了你们爷俩,就不行了是不?一个个的……他倒是还好,至少还有后,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让我也在那群老婆子面前长长脸呢?”
看来是哪受刺激了。宁修远心中了然,倒了杯茶递过去,“兄长不都给你生着了么。你这话若是被大嫂二嫂听见,指不定要埋汰你,怎地,她们生地不能给你长脸?”
“不能!”老夫人低声呵斥,“就那尤家!尤家那老婆子,今年开始见了我就冷嘲热讽的,这不,昨夜舞阳长公主回来了,啊哟,那嘴脸,就跟我欠了她几万两黄金似的,问我,你家三爷有媳妇儿了没呀,这眼光呐,可不能太高了,这燕京城的姑娘挑不着,怕是要去城外挑咯……”
宁修远低着头讪笑,又问自家母亲,“您总不能在斗嘴这件事上输了去吧?”
“自然!我能输给她?笑话!”老夫人神采飞扬地,哼完又呵斥宁修远,“问题是输赢吗?!问题是,舞阳回来了,灵犀也回来了!彼时你一再婉拒,让他们家丢了颜面,如今若是灵犀在你前面成亲,咱们家的脸面就没了!”
“这也能怄气?”宁修远摇头,实在有些弄不懂这俩老妇人,明明是一辈子吵不散的好姊妹,却也互相比着怄着大半辈子了,谁也不愿输了半分去。
“怎么不能?!”
“那您怎么回答她的?”
“哼!回答?”老夫人眉梢微挑,“我将那柄暖玉如意在她面前晃了晃,告诉她不必为我操心了,这是我未来三儿媳送我的!哼!你是没瞅见她那脸色,眼都直了!”
原来是自己找上门去的。
宁修远端了茶杯抿着,嘴角微勾,想象得到这老小孩今日一大早找到尤家,就为了炫耀炫耀自己的玉如意的样子。
小孩心性罢了。
“你……”老夫人说完就在打量宁修远的反应,乍一见他笑着的样子……嗯,如果说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莫名地……缱绻。
第一次见到这个表情的儿子,她心下微微一动,试探道,“幺儿。你方才说过吧,若是你有那心思,便没有旁人什么事情了,是这个意思吧?”
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
宁修远侧目,挑眉,颔首间眼神危险如同见到了猎物的猎人。
他说,“是。所以,既然喜欢,那柄如意就好好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