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元谌心头一紧,一时有些无措,“朕都做了什么……”
“前朝不稳,人心浮动,皇上是太过心急了些。”云清和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劝道,“皇上该清楚身边有哪些是真心效忠自己的人,尖刀不该向内,该是对外。”
“臣妾明白皇上所想,谢大人虽是个文官,却得了宋家女为妻,晚舟虽是外嫁女,却有个连晏那般强势的夫婿,永诚侯府一时风光无限,皇上忌惮,也不无道理呀。”
“是朕错了。”元谌眉头紧蹙,面露愧疚,“朕分给宋徽歆的兵权她都还了回来,连晏势头虽猛,却不入朝堂,唯有在朕应付不过来时,才会领兵支援,沈卿又心悦……”
余下的话,元谌没说出口,脸色却早已苍白如纸。
整治永诚侯府,无异于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元谌闭上双眼,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神情痛苦,“朕到底做了些什么!”
“皇上……”云清和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忙去拉他的手,眼底满是心疼,“既然我们错了,想办法弥补就是,谢大人在您还是皇子时就跟在您身边,忠心耿耿,定不会与皇上离心的。”
“但愿如此。”元谌眼下头痛得很,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才能泄愤。
“皇上放心,臣妾与晚舟是闺中好友,寻个清闲的时候,臣妾召她入宫聊聊家常。”云清和安抚着他,语气柔和。
元谌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低声道,“清和,多亏有你。”
云清和微垂着头,浅笑嫣然,“臣妾与皇上一体同心,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妾份内之事。”
元谌望着她,好半晌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沉声道,“云丞相真的把你养得很好,知书懂礼,聪慧冷静。”
云清和捂嘴偷笑,满眼柔情,“臣妾再也不是为着两串葫芦就哭鼻子的小丫头了。”
闻言,元谌也跟着笑出声来,眼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不知不觉间,两颗心离得更近了些。
涿县
客栈二楼,沈济孤身坐在桌前,透过窗子,冷眼打量着外头的马车。
马车看起来低调朴素,内里却暗藏玄机,微风吹过,撩开帘子,露出里头奢华的饰物和金线织就的毯子。
匆匆一眼,沈济就断定这马车的装饰最少抵得上千金。
“先生,唐县令到了。”
闻墨走进屋中,顾及着有外人在,行为还算看得过去眼,称得上稳妥二字。
听到这话,沈济勾了勾唇,面上挂着淡笑,幽幽道,“快些请进来。”
“是。”闻墨应下,转身将男人请进了屋中。
男人见到沈济,连忙行礼,行为拘谨,“下官唐州盛,见过沈大人。”
沈济眸色微深,视线扫了男人一圈。
男人身形矮胖,大腹便便,一说起话来脸上的肉都跟着颤,一脸油光,与他身上洗到发白还有几处补丁的衣裳极为不相配。
唐州盛似是有心疏离,小黄豆眼不住的瞟着沈济。
沈济勾唇,朝他抬了抬手,温声道,“唐县令无需多礼,快些落座吧。”
“多谢沈大人。”唐州盛畏手畏脚的走过去,面上难掩紧张,“不知沈大人因何来到涿县,可是上头有什么密令?”
说这话时,唐州盛紧盯着沈济,似是怕错过他脸上微妙的情绪。
“不过是意外路过,听说涿县前不久遭遇了洪水,死伤无数,特来问上一问。”沈济面上沉稳,让人抓不到一丝错处,“不知唐县令口味,就没点菜,我初来涿县,不知有什么特色,还得劳烦唐县令点个菜。”
听到沈济的话,唐州盛倏地松了口气,咧嘴笑着,“沈大人放心,来了涿县,下官自然要招待周全。”
“小二!”
“来嘞。”店小二抱着托盘跑进屋中,见是唐州盛,脸上立马堆起笑,“唐大人,是您来了。”
唐州盛颔首,随意的动了动手指,扬声道,“来一道八宝鸭、羊皮丝、酒蒸羊……把你们的拿手菜都端过来罢。”
“好嘞!”店小二应了一声,用舌尖抿了抿毛笔,在纸上刷刷写着。
瞧着唐州盛点菜十分娴熟,架势像是常客,沈济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兴趣。
这儿是涿县最大的客栈,饭菜本就不便宜,偏生这厮点的还都是顶贵的菜,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荷包。
沈济淡笑不语,抬手替唐州盛斟了杯酒。
“诶呦,怎能让沈大人为下官斟酒?”唐州盛面上惶恐,忙不迭推脱,“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
“这儿没旁人,唐县令不必拘礼。”沈济嘴角微微上扬,放下手里的酒壶,沉声道。
唐州盛悻悻缩回了手,挠头笑道,“早就听闻沈大人清风霁月,宛如高岭之,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先前还觉得谣传,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沈济眉目温隽,眸光清澈,瞧上去十分亲和,没有半分凌厉。
唐州盛以为自己拍对了马屁,心里头洋洋自得,愈发在嘴上下功夫,“沈大人半年时日连升三级,堪称传奇,能与大人在一桌用膳,乃是下官的荣幸。”
沈济笑望着他,突然转移了话题,“涿县边界发了洪水,淹没了许多房屋,不知重建得如何了?”
唐州盛面色一顿,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重建……什么重建?”
沈济瞧着他,故作不知,“朝廷没拨赈灾款吗?还是说……唐县令没接到那笔银子?”
“赈灾款啊……”唐州盛尬笑两声,故作镇定道,“自然是接到了,也投入重建中了,只是银子不够,进展缓慢。”
“原来如此。”沈济点点头,语气平淡。
唐州盛眨了眨眼,还不等他松口气,沈济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如等用完膳,唐县令带我去灾区瞧上一眼吧。”
沈济神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沈…沈大人……”唐州盛愣了许久,才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低声道,“灾区现如今情况不妙,水能淹过半个身子,您……”
“无妨。”沈济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应道,“身在其位,领着朝廷俸禄,就该为百姓做事。”
“瞧唐县令这一头的汗,是在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