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手捏银针的张德,元宓缓缓追下头去,心中只觉得好笑。
帝王家,真情是最不该有的东西。
银针没入羹汤,拔出时没有一丝异样,张德悠悠将针收回,对着秋雨道,“呈上去吧。”
“是。”秋雨吓得两股战战,忙不迭过去,将羹汤放在皇帝面前。
“小九,你也坐下,陪着父皇喝些汤。”皇帝招了招手,笑容慈爱,“细算起来,咱们父女鲜少在一处用膳。”
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她。
“是。”元宓缓缓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抬手接过秋雨递来的瓷碗。
鱼汤温热,熬得奶白,面上还有一层淡淡的油光,看的人食欲大开。
皇帝捏着汤匙,嘴角挂着淡笑,眼瞧着元宓将汤喝下,才轻轻抿了一口。
元宓将碗放在一旁,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柔声道,“父皇,儿臣今日去瞧了母妃。”
“哦?”皇帝抬起眼,笑眯眯的望向她,“你母妃那可有新鲜事?”
元宓咬了咬后槽牙,面上却不显露毫分,轻声道,“母妃与儿臣说了和亲一事。”
听到这话,皇帝放下汤匙,接过张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沉声问道,“既如此,小九心里是何打算?”
元宓扬起笑脸,语气不疾不徐,“儿臣愿意和亲,前往突厥。”
皇帝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愣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当真愿意?”
“自然。”元宓点头应下,甚是乖巧,“能为大燕和父皇做些事情,儿臣甘之若饴,况且姬丞生得丰神俊朗,比起那邵家公子可强了不少。”
皇帝闻言,仰天大笑,颇为宠溺的指了指元宓,“你呀你,惯是个爱看人模样的!”
元宓似是羞赧的抿了抿唇,脸上泛起红晕,小声道,“儿臣一心想为父皇解忧,如今来了机会,怎能不站出来?”
望着懂事可人的女儿,皇帝点了点头,面露欣慰,“父皇没白疼你。”
元宓抿唇笑笑,状似无意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脸上的笑意未散,沉声道,“何事?”
元宓瞧着上首的男人,藏在衣袖里的指尖绞紧,“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想与父皇讨要个东西。”
“朕当是什么事,你又不是头一次与朕要东西了。”皇帝轻笑,大手一挥,“想要什么尽管提,父皇都能满足小九。”
元宓笑笑,眼底涌起暗潮。
半刻钟后,元宓缓步从养心殿内踏出,身后还跟着早就吓傻了的秋雨。
“公主……”秋雨显然是还没缓过神来,小步跟在她身侧,“这不是回栖乐宫的方向,咱们要去哪啊?”
元宓步子慢慢,神情有些恍惚,只淡淡说了句,“秋雨,陪我去城墙上看看吧。”
瞧着主子失神的模样,秋雨心生怜惜,连忙应下。
二人走上高楼,元宓趴在墙头,将皇宫景色尽收眼底。
元宓面露浅笑,淡淡道,“宫里真大呀,困住许多人的一生。”
秋雨动了动嘴唇,想要安慰,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瞧,那儿就是母妃的栖乐宫。”元宓笑盈盈指向一处,幽幽道,“幼时只觉得栖乐宫极大,每日都玩不过来,如今长大一瞧,也只是个小四方院罢了。”
“公主……”秋雨抿紧嘴唇,目光担忧的瞧着她。
“罢了,这世道瞬息万变,有人迎接光亮就会有人身处黑暗,这便是命。”
元宓耸肩笑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张扬骄纵的小公主,“嫁去突厥也并非是件坏事,最起码……我自由了,还得了个俊朗驸马。”
“突厥的女人可没有这般多愁善感的。”
“谁!”
元宓一惊,眼神陡然变得凌厉,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扬声呵斥道,“还不给本公主滚出来!”
话落,男子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玉石柱后。
元宓见到来人,神色一顿,喃喃道“你……”
男子一身青色长衫,长发披在身后,尾端随意用布条系上,懒散靠在柱子上,桃眼轻挑,唇色不点而朱,比女子还妖上几分。
那模样,赫然就是姬丞本丞。
“没想到
听到最后几个字,元宓瞬间被点爆,怒目而视,“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唤我!”
“我可是说错了?”姬丞故作茫然,语气里染上几分笑意,“你方才说要嫁去突厥,又说得了个俊美驸马,突厥的皇室里,惟有我,能称得上这二字。”
元宓冷哼一声,淡淡道,“如今圣旨未下,你怕是高兴的太早了!”
“会有何变动?”姬丞忍不住笑了笑,缓步走到她跟前,身子微弯,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宋飞都死了,你父皇可敢与突厥交恶?”
元宓闻言,明艳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惊魂未定的望着他,“你……”
“纳闷我为什么会知道?”姬丞眯着眼睛望来,眼睛里有笑意溢出。
元宓身子止不住发抖,小声道,“你果然不像传言中那般……”
“传言?”姬丞嗤笑一声,眸光深不可测,“只有傻子才会信传言。”
元宓咬紧牙关,强稳住心神,“大燕能者辈出,即便你知晓了一些事情,又有何用?两国交战,突厥永远都会是败方!”
姬丞瞧着她,不免觉得好笑,悠悠提醒道,“小未婚妻,你可莫要忘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要嫁给我了。”
元宓一顿,面色愈发白了些。
姬丞微微抿了下唇,漫不经心道,“这么大的脾气,可会让夫郎心生不喜呢。”
“你!”元宓咬紧嘴唇,低声道,“我好歹是大燕的公主,你再不喜,能奈我何?”
姬丞默默勾唇,温声道,“平平淡淡太过无趣,有你在身边,能逗上几句嘴也是好的。”
话落,姬丞一把扯下元宓腰间的香囊,转身离去,寒风将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就算作定情信物了,回见,小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