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政治幼稚方孝孺

方孝孺?

一声惊呼,惊动了酒楼众士子。

酒楼一层大半人都起身相迎,就连二三楼都有人下来。

足见他在读书人中间的声誉和号召力。

陈景恪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建文三傻之一了。

举目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儒生,昂首踏入店内。

其人生的身材颀长、面容俊秀,留着两寸长的山羊胡,非常的儒雅。

他举止自信随和,与每一个人打着招呼。

这种气度,陈景恪也自叹不如。

朱雄英有些兴奋的压低声音道:“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他。”

陈景恪意外的道:“你认识他?”

“听爷爷说过他。”朱雄英点点头:

“今年三月金华府训导吴沉举荐他为官,爷爷召见他问对,对他很是欣赏。”

“并对父亲说,此人有大才,不过需磨砺才能大用,就嘉勉一番让他回去了。”

“他今次入京应是为了参加科举。”

陈景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要约他过来交谈吗?”

朱雄英有些意动,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算了,咱们是微服出来,还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

陈景恪也没有再说什么。

方孝孺很快就在一群士子的邀请下,在一楼的某张桌子坐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读书人之间相互交流学问。

本来只是探讨,聊着聊着就变成了方孝孺单方面演讲。

陈景恪听了一会儿,也不禁感到佩服。

别的不说,这方孝孺的学问确实很高明,足以当大多数人的老师。

难怪他如此自信。

朱雄英毕竟年幼,听的半懂不懂,但也知道方孝孺学问深厚,折服同龄人。

心中也是欣赏不已,果然不愧是皇爷爷看中的人才啊。

陈景恪心中则是一咯噔,小朱同学可别被忽悠住了啊。

就在他担心的时候,场上的话题又变了。

从学问讲到了修心,讲到了做人做事做官。

讲到做官时,他更是直接将贪官污吏斥为吸血的蚊虫,当杀。

并直言自己支持皇帝从重从严查办赵瑁案,还万民朗朗乾坤。

这一下让在座的读书人都不敢说话了,但并不是他们认同这个观点,而是不敢乱说。

大家私底下都认为皇帝残忍弑杀,只是畏惧屠刀不敢说罢了。

朱雄英更是兴奋,小声道:“方孝孺果然和这些只会夸夸其谈的腐儒不同,难怪爷爷会夸赞他。”

陈景恪心中更加担忧,但又不能直接说方孝孺很多地方过于幼稚,只能说道:

“人都是复杂的多面的,不要被他某一方面的有点迷惑,要从不同的角度去了解他。”

朱雄英点点头表示赞同:“人都是矛盾的吗,我懂。”

但陈景恪却从表情里看出,他根本就没听进去,心下也有些无奈。

不过也并不是很担忧,有朱元璋、马皇后、朱标和自己在,朱雄英很难长歪。

等和方孝孺接触多了,自然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很快,陈景恪就发现,自己有点低估方孝孺的战斗力了。

或者说,有点高估他的政治智慧了。

没一会儿他的话题又回到了修心,并认为现在人心不古纷争不断,皆是因为不尊古。

他先是夸了一番三代之治,鼓吹当时民风是多么淳朴。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想使天下大治必须恢复周礼。

‘能定天下之争者,唯有井田。’

‘吾以为井田不行,民不得康正统。’

井田制可以说直接触及到了,既得利益集团的核心利益,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反驳:

‘昔王莽欲复井田而失天下,今岂可不引以为戒。’

方孝孺微微一笑道:“兄台此言差异,王莽之乱非为井田也,实乃其欺凌汉家孤儿寡母,夺其玺印,称制于海内。”

“故天下人无不视其为贼,欲剖其心挖其肺。”

“纵使其不行井田,天下亦乱,莽贼亦死。其覆亡于井田有何关系。”

然后又有人提出不同意见,比如什么商周时期人烟稀少,可推行井田制,大明人口多不行。

方孝孺就反驳说,商周时期是因为推行了井田制,制定了各种规矩,人们去遵守规矩,礼仪才能推行天下。

顺带的还鼓吹了一番三代之治:三代富庶胜于今,风俗之美胜于今,国家也比现在强盛,持续时间也更长。

很快这场学问交流,就变成了一场争辩。

方孝孺和众多学子的政变,前者鼓吹井田制,后者反对。

然而只有一人的方孝孺,却丝毫不落下风——不,准确说是他压着这群读书人单方面吊锤。

将诸多读书人驳斥的哑口无言。

陈景恪听得暗暗摇头,他终于知道,方孝孺为何会被称之为建文三傻了。

这已经不是政治幼稚,而是毫无政治智慧,天真到过了头。

一个很简单的逻辑,要是周礼真那么优秀,要是周朝人都那么讲规矩,为何会有春秋战国?

为何会有秦灭诸国一统天下。

可惜了,他陷入了自我世界,已经无法自拔。

再去看朱雄英,只见他目瞪口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神色里也再无一丝欣赏之意。

陈景恪轻笑道:“如何?”

朱雄英的表情非常失落:“我终于知道爷爷为什么说,他有大才但需要磨砺才能大用了。”

陈景恪借机再次教育道:“还记得方才我说的话吗,人都是矛盾的,是复杂的。”

“不要因为他某一个方面的影响,就全面认可一个人,或者全面否定一个人。”

“要从不同的角度,做全面的了解才行。”

朱雄英郑重的点头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我懂了。”

陈景恪很是欣慰,也不再过多说什么。

另一边,眼见众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方孝孺难免有些上头,高呼道:

井田废而天下无善俗,宗法废而天下无世家。

不行井田,不足以行仁义。

酒楼内陷入一片沉静,看表情有些人确实被他说动了,莫非恢复周礼才是治世之道吗?

但大多数人都不以为然,只是又辩不过他,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朱雄英眉头紧皱,方才他对方孝孺有多欣赏,这会儿就有多不喜。

左右看了看,对这些士子的表现更是不满:

“如此荒谬言论,竟无人能驳斥吗?”

陈景恪心中一动,问道:“你若有想法,不妨站出来一试。”

朱雄英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学问远不如他,怎么能辩的过他。”

陈景恪鼓励道:“人要勇于尝试,你只需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就可以了,不必在意胜负。”

“伱才八岁,就算辩不过他,也无人会嘲笑你,况且也没有人认识我们。”

朱雄英终于被说动,咬了咬牙猛然起身:“方先生所言,吾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