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在空中一秒,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五条悟,转而专心致志地回:[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边很快发过来一条:[我知道冬月小姐不是一般人……我看得见,那天。]
在这些含糊其辞中,冬月暄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而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要拜托冬月小姐你帮个忙。]
看来是和咒灵有关的事情,冬月暄眉目严肃起来:[很急吗?我现在就可以过去。]
那边回:[不算非常急,既然您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就不必深夜赶过来。叨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冬月暄回:[明早我会过去,有异常直接打电话就好。]
她收起手机,神思不定。
上一回她没打算加Line,而出现咒灵之后,她把手机扔给了铃木园子,省得像以前那样,每次作战牺牲一个手机。回来之后就发现加上了九条泽哉的Line,不过鉴于对方没骚扰过自己,她也没记起来要删掉。
她正沉思,冷不丁一只手从她两掌间穿过,手机立刻被夺走。
“发了吗。”五条悟咕哝着,姿势是和从前无差别的不羁,但是从手机摆倒了就可以看出来,他现在不太清醒,“诶,开不掉。”
冬月暄探出手去拿自己的手机:“……请还给我,五条先生。”
连手机都被某人裹上一层无下限,她始终无法真正碰到他。
气氛有点微妙起来。
作为在场非话题中心的唯一大人,酒豪家入硝子只是管自己沉默地喝酒,毫无插手两人之间事情的意思。而高专的同学们津津有味地悄悄窥屏,想看看喝醉以后的五条老师和冬月老师究竟会开展什么戏码。
“开不掉诶——”五条悟嘀咕着,像是在摆弄什么高难度的东西。
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几乎要被暴力拆解了,冬月暄忍不住直起身轻轻捶了他一下,语调有点严肃:“请还给我,五条先生。”
冬月暄咬音其实一直很柔软,尾调会不自觉黏连在一起。
念其他人的名字还好,唯独念他的,会把明明很独立的音节弄得黏黏糊糊的。
听起来也就像是在一本正经地撒娇。
本以为这捶的一下依然会凑不近他,没想到这人就在那一下解除了无下限,结结实实挨了她不轻不重的一拳。然后在冬月暄错愕的间隙,他懒洋洋地又去掏酒心糖果。
没人敢拦。
虽然都看出来五条悟大概是醉了,恐怕醉得不轻,但也没人知道这位高武力值的家伙究竟会不会在被拦的时候随随便便来一发[茈],到时候整个高专都没了还只是让五条家赔钱的小事情,大家一起玩完那是大事情。
“啪。”冬月暄的手比脑子更快,一巴掌盖在了他的手背上阻止他的动作,居然留下了一点红印子。
……好嫩啊。
她不合时宜地走了个神。
完全没料到居然真的能拍到他。
太过悬殊的鲜明对比。
他的手掌是那样大,她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的时候,有一种怪异的错位感,想象力仿佛蔓生的野草,在想象牵住的时候她的指缝会不会被用力地被迫撑开,然后挤得满满当当。
他不说话,表情看上去因为刚才那一巴掌有点委屈。
但现在又像是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翻来覆去地捏着她的手指玩。指尖划过手背,勾勾缠缠,痒意从指尖滑过指根,再从手背沿着手臂,一路蜿蜒至心底。
太奇怪的感觉了,连嗓子都开始变得干涩,脊骨上噼里啪啦炸开电流,热到几乎要出汗。
冬月暄微微用力抽手,却发现无法抽动。
学生们的目光细细碎碎地黏合在两人手指交接的地方,没有人出声,却让她的耳尖红透了。
冬月暄忍不住低头轻轻地哄:“五条先生,这是我的手,那是我的手机,都不是玩具……”
她的声音截断在五条悟绷带松开的那一刻。
缠绷带非常麻烦,总是时不时就会松开,就像现在,他海天色的眼瞳骤然露出来,她会有一瞬间的失神。
怎么会有人有这样漂亮的眼睛,名贵宝石般的质感。
等她回过神来,五条悟松开了对她的桎梏,转而开始霍霍熟睡中的小慎。
小孩是干什么的?当然是用来揉搓用来玩的啊!
仗着小朋友暂时醒不过来,成熟的大人把她像揉黏土一样,大玩特玩,团吧团吧摆成一个球形,然后举起手机拍拍拍,看了一会儿觉得不满意,干脆准备摆成一个超夸张要飞上天的姿势——
“五条先生,你醉了。”冬月暄觉得再玩下去,小慎恐怕真的要多太多黑历史照片了,“还有,小慎是你的女儿,不是玩偶……”
“抱歉,大家。”冬月暄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我先把五条先生带回他的宿舍了,大家继续玩吧。”
虽然说是为她接风洗尘,但这也是一次难得的聚餐,她不能让所有人扫兴。
“欸,五条老师不轻的吧。”乙骨忧太挠挠头,“冬月老师需要帮忙吗?”
他刚说完,就收到了同侪齐刷刷的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冬月暄浅淡地笑了一下:“需要乙骨同学帮忙的,非常感谢。”
她一只手把小慎抄在怀里,有些艰难地单手搀扶着五条悟,乙骨忧太负责搀扶另一侧。
好在这边离五条悟的房间也不算太远,两人艰难地往前踱步,偏偏这人不怎么安分,无下限有一搭没一搭地开,时不时抬手戳一戳她怀里的小慎的脸,一戳一个小粉印子。
“乙骨同学还适应吗?”冬月暄轻轻地问。
虽然他来高专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又经历了平安夜那次的事件,但冬月暄觉得,高专的每一个学生的心理健康都必须要重视。
“啊,很适应呢。”乙骨忧太笑得有点羞涩,“大家都很照顾我。”
“对五条先生的教学方式也适应吗?”她问。
“嗯……实话说的话,老师太强了,就算我的学生证上写着[特级],被打倒的那一刹那总是会产生一种,啊,被碾压了的感觉呢。特级和特级之间的差距真的,非常大啊。”
“很正常哦,乙骨同学其实来到咒术界也没多久嘛。”冬月暄说,“慢慢来,会越来越强的。总有一天,你会强大到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守护这个咒术界。”
“欸,我吗?”
“如果不出意外,你是我们之中,最有可能看到他所看到的风景的人了。仅仅以我个人来说,非常非常希望能够早点到那一天,不过不要有压力啦。”
“冬月老师……似乎很希望我能像五条老师一样强大啊。”
“除了对乙骨同学本身的期望以外,还因为,五条先生实在是太辛苦了啊,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我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实力几乎齐平的,站在跟他差不多的位置上,并且真正理解他的人。”冬月暄说得有些出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又说了奇奇怪怪的话。”
“没有,”乙骨忧太跟着冬月暄站定,目光慢慢变得坚定,“我明白了,我会更努力的!”
把小慎先放到自己的屋子里之后,冬月暄又来处置一米九的五条猫猫,却听到乙骨忧太认真地道:“冬月老师是很认真地在意五条老师啊。”
她的长睫颤了颤,接过醉到似乎陷入浅眠的五条悟,对这一声没有作答。
他们告别。
冬月暄好不容易把人放在了床上,回过头来想要去自己的房间里取出常年准备的解酒茶时,后颈遽然被人捏住,打开的门“嘭!”地一声被关上。面颊压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被他单手钳制着压在身后。
这是一个非常让人不安的姿势,她想要转过身,颈项上却被人悠悠地吹了口气。
热气,杂糅着冬夜房间冰凉的冷气,在她的颈项上炸开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扭过头想要看,后颈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以至于整个人都在奇怪地战栗。
“啊,”五条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和往日有些不同,慵懒的恶劣的冰冷的,“我的房间不可以随便来啊。”
头被粗暴地转过来,下颌被用力地钳住,被迫抬高,她吞咽了一下。
绷带一圈一圈松开坠在地上,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性,苍穹色的瞳孔自上而下俯视她,目光冰冷而无机质,这时候像极了珍贵的蓝色宝石。
她止不住地发抖,战栗,想要退缩。
他的目光太陌生了,冷淡,漠然,仿佛在看某种无生命的物质一样望着她。非要说的话,就是像在看最脆弱的东西,一碾就会成为齑粉的物品,或者随便什么,反正是他永远不会理解的、弱小的东西。
她被这种目光刺痛了。
基本上没人知道五条悟喝酒之后是什么样的,但冬月暄现在知道了。
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而“冬月暄”正好在这部分记忆里。
已经说不上来心口泛滥开来的究竟是不是苦涩了,但她只是握住了这只几乎把她的下颌捏到发红作痛的手:“……老师。”
这一声艰涩地喊出口,冬月暄看到他的目光似乎变化了一些,手上的劲道也松了一点。
这一刻,他是五条悟,是当代[最强]。
她是冬月暄,她只是一个爱慕他的人。她只是她自己。
于是她再接再厉,把掐住她下颌的手轻柔而坚定地握着,也没管自己的手冰凉到让他皱眉,又轻又慢地哄:“……我是冬月暄,冬、月、暄。能放开我吗?这样会让我很疼,放开我,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dbq忘记替换最新版了,有点小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