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昭南闻言蹙眉:"你胡说什么。"
精神损失费?精神损失还能收费?
这是什么东西,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宁媛看着他的脸上出现困惑的神情,再想起几十年后,那他出现在电视里冷峻威势深重的面孔。
她忽然忍不住弯了唇角,嗯,厉害的大人物也有露出这种傻乎乎困惑的表情的时候啊。
荣昭南看着她原本淡冷的表情变了,冲着他,大大的眼睛黑葡萄一般水灵,眉眼弯弯,像……
戴望舒的那首《雨巷》——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的姑娘。
他心脏莫名其妙漏跳了一拍,顿时冷了脸:“你笑什么笑!”
别想对他用美人计,糖衣炮弹。
这种什么‘精神损失’的舶来词,一听就是渗透分子才会用的。
也许她不是要整他和他家的那波人派来的小特务,而是大海对面潜伏过来小特务?
荣昭南镜片反射出幽冷的寒光,锐利地盯着宁媛。
宁媛本能地一个激灵,忙朝着他摆手:“我没笑你,没笑你,那词是我书上看来,随便说的。”
他怎么突然看起来阴沉又可怕,她还是别得罪这小哥,以后,她还指望他办事儿呢。
荣昭南垂下眼,让眼镜遮去他眼底的寒光:“你们知青的事,我也管不上,你不是要修家具吗?
以他现在的处境,就算举报她是小特务也没用,反而被人抓住把柄。
宁媛点点头:“对,修家具,你也出来帮忙吧!”
她一点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把五块钱揣进贴身的兜里,转身走了。
荣昭南:“……”
他按了按鼻梁上的眼镜,沉默地想。
还是要慢慢周旋,搜集证据,包括调查清楚她的接头对象,把整条敌人的暗线都揪出来!
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线上的脑回路,让很多年后宁媛说起来都要笑得肚子疼。
……
宁媛猜测,李延这个大队支书来过了,这几天估计也不会有人再来检查荣昭南的思想改造情况。
所以,她直接拉着荣昭南,两个人一起把拖来的破烂桌椅门板子拆拆拣拣,重新组合出了几件能用的。
“好了,至少咱们屋里有两张桌子了,吃饭、学习和放东西都能分开。”宁媛一头大汗,满意地看着放在屋子里的几件“新”家具。
不光有多出来的一张办公桌放东西,还有两个改装的柜子,能放很多东西,那张床也加宽加大还加固了。
荣昭南看着自己那张宽大的“新床”,目光有点莫测地看着她:“你就非要和我睡……”
宁媛顿时小脸一红,忙拔高了嗓子:“不准胡说八道,谁非要和你睡,那不是暂时没办法吗!”
她本来是想多弄一张床的,结果发现能拿来当床板的门板不够,只能把原本的床加宽和加大。
她比他多活了一辈子,能看上他这个小年轻?
“我也不稀罕睡你的床,过几天,我再去想办法弄木板来做新床!”宁媛没好气地嘀咕。
他原本那个破门扳搭的床,一动就要散架的,他是会什么小龙女睡绳子的功夫么,居然睡了那么久,害她浪费了不少加固床的材料。
荣昭南冷眼看着她去整理房间,不一会,就把房间整理得整齐舒爽了不少。
直到她捧着报纸打算叫他一起来糊墙,他才慢条斯理地道:“我饿了。”
宁媛擦了把汗,一挥手:“你可真不禁饿……”
话才说完……
“咕咕~~”
她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
宁媛瞬间尴尬了……
她在荣昭南的目光下,干咳嗽一声看向天外:“都下午了啊,中午饭都没吃,先吃点饼干填肚子,晚上我来做点好吃的。”
说着,她又去把饼干扒拉出来,给荣昭南分了。
荣昭南也不客气,把饼干吃了,淡淡地道:“我得先去扫牛棚和准备牛的草料,完事再回来帮你糊墙。”
宁媛认真地道:“荣大夫,不是帮我糊墙,是帮我们一起糊墙,这里是我们一起住的。”
荣昭南抬起清冷的眼看着她,没说什么,就着清水吃完饼干,便出去扫牛棚了。
宁媛吃得慢些,万年青这个沪上的老牌子饼干味道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她心情有些复杂地吃完手里最后一块饼干,看了一眼墙壁和报纸,决定先干点别的。
宁媛拿了个从废旧里淘换出来的破盆子和一个破碗,戴上一顶干农活用的草帽。
出门前再揣上一个小盒子,又拿了小铲子转身出了门,往小溪的方向走去。
她刚出门,荣昭南就放下扫把,悄无声息地从牛棚里出来,跟了上去。
宁媛哪里晓得背后跟了个“尾巴”,盯梢她这个小特务。
她走到小溪边上,拿了铲子开始在潮湿的土里挖蚯蚓,不一会就挖出来不少。
宁媛也不嫌蠕动的蚯蚓恶心,打了噢鞥一条条扔进破碗里,然后拿过林子里捡来的细长树枝,把枝丫掰掉。
随后,她打开自己带着的小盒子,拿出掰弯的缝衣针做成的鱼钩还有细麻绳,把鱼钩拴在树枝上。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简易钓鱼竿,开始把胖乎乎的蚯蚓穿在弯曲的缝衣针上。
小溪里有不少鱼儿,以前她刚下乡插队就钓过打牙祭。
后来开始有回城名额,她曾经怕被人说她在属于集体的溪里抓鱼是薅集体羊毛,失去争取回城名额的机会,就再不敢钓鱼了。
现在嘛……无所谓了,吃点好的!
宁媛蹲在溪边钓鱼,背后藏身在树林银币处的荣昭南则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纤细的背影。
她在钓鱼,还是钓人?
这是她和她上线接头的方法吗,也算不得很有新意。
秋日阳光下戴着草帽,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坐在绿色的小溪边,懒洋洋地托着下巴等鱼儿上钩的样子,像一幅画。
荣昭南沉默地看着那幅画,不知为什么,有些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