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唤长生仙人的男人身上已经冒出冷汗，从殿内出来便对着身边道童低声吩咐了几句，道童点头，小小的身躯消失了一阵子，将消息传递出去，傍晚十分才回到长生仙人身旁。
计划要提前了。
……
京都的雨足足下了两天，雨水滋润了干涸的大地，充盈了快要见底的河床，光秃的地面上多了一丝绿意。
好像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湖面上飘着一艘巨大的花船，上下三层，奢华无度，花船周围飘着几艘小船，正有侍卫警惕环视。
京都中年轻子弟都聚集在花船上，名义上庆祝顾南枝回到京都。
顾南枝靠在三层船栏杆上，百无聊赖地听着
美酒佳肴，歌声糜糜，从高处向岸边望过去，不过百米之外的距离，就有百姓弯腰在林中寻野草饱腹。
还有的百姓拎着断枝，赤脚站在河中，希望能捞上来一些鱼改善一家伙食。
听着旁边的靡靡之音，顾南枝懒懒饮了杯中佳酿，“真是没意思。”
将离看着顾南枝晒得脸颊微微发红，他微微向前移动了一步，遮挡住头顶上晒人的日头。
“皇姐，”顾长峰换了一身寻常人家公子的服饰，倒是瞧着剑眉星目
，人模狗样，“您好不容易从儋州苦寒之地回到京都，若是整日待在梧桐宫，岂不是错过了这春日美景？虚度了光阴？”
顾南枝直起身，头上掐丝点翠步摇微微晃动，发出好听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扭头看见顾长峰带着四五个世家子弟走过来，身形颀长，面容俊朗，是顾南枝喜欢的类型，好像是专门为她挑选。
“见过安平公主殿下。”
只是扫了一眼，将离便将这些人的身份辨认出来。
工部水部司家庶子郭世才，兵部驾部司家二公子黄贵河，户部礼部司之子彭细珍，兵部兵部司侍郎冷绥安。
几乎是瞬间将离就知道顾长峰带着这些男人过来是什么目的，他眼神带上了一丝杀意，森然的目光透过恶鬼面具望向面前的四个男人。
“久闻殿下盛名，今日总算能一睹殿下芳容。”
郭世才目光温柔地望着顾南枝，对上顾南枝视线的时候，又有些慌乱的躲避。
彭细珍开口，“殿下一个人呆在这多没意思，不知道殿下喜欢什么，臣都能为您弄来。”
“楼下正唱曲儿呢，是京都南曲戏班子头牌，一曲梁祝不知道看哭了多少贵女。”
黄贵河上前一步，还没靠近顾南枝，忽然身后的
将离抬手，长刀并未出鞘，抵在黄贵河的胸口。
“站住。”
“你这奴才什么意思？”黄贵河冷了脸色，“殿下还未说什么，哪儿轮得到你来煞风景。”
顾南枝眼色暗沉了一瞬，“黄公子适何意思，当着本殿下的面训斥本殿下的狗，可是在拐弯抹角发泄对本殿下的不满？”
黄贵河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拱手，“臣，臣不敢。”
冷绥安并未说话，仿佛置身事外，看着热闹。
顾长峰上前打圆场，“皇姐是不知道，黄公子对皇姐的心思恐怕整个京都都知道了，今日见到皇姐，难免有些紧张，口不择言，请皇姐见谅。”
“当真是喜欢本殿下喜欢手足无措？”
“是。”
黄贵河脸上冷汗直流，面对整个京都中最可怖的母夜叉，还要做出一副爱到不行的模样。
“那边去看看南曲班子的梁祝，就让黄公子跪在台下，本殿下看多久的戏，就上次黄公子跪着看本殿下多久如何？”
黄贵河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来，花船中都是上京子弟，跪在顾南枝身侧若是让他们看见了，恐怕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你不愿意？”
伴随着顾南枝的声音，将离的长刀出鞘，冰冷的长刀距离他的脖子不过半
寸的距离。
黄贵河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不愿意，恐怕最后一个音节还未吐出来，自己的脑袋就能落地。
他挤出来个笑，“愿意。”
“那便好。”
顾南枝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整个人明媚的可与太阳争辉。
只可惜她手段狠辣，喜怒无常，压根没人敢去欣赏那张漂亮的脸，更不要说靠近了。
看戏的时候，除了顾长峰找过来的人敢在她的身侧，其余的人都退出去八十丈远，生怕沾染上了顾南枝。
顾南枝当做没看见他们害怕的模样，甚至心情不错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
她还在角落看见一脸阴鸷的毕方，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眼神阴森地看着顾长峰。
八仙桌上摆着瓜果蔬菜，十八热菜，九冷菜，四汤，其中一道醋溜鲈鱼摆在桌子的正中间。
鲈鱼个头极大，能有人的手臂长短，估摸能有四五十斤。
台上人咿咿呀呀唱着，顾南枝的注意却落在醋溜鲈鱼的身上。
这只鱼的个头已经到了有些诡异的程度，鱼眼睛的位置过于低，几乎到了鱼嘴角的位置。
葡萄大的眼睛被油烹炸过，显得有些发黄。
不过那双眼睛，为何怎么看怎么像——人的眼睛！
顾南枝的胃里一阵
翻涌。
佳林关的方向或许能防止尸人的闯入，但是没办法隔绝尸毒顺着河水蔓延，现在京都成河道中的鱼恐怕也已经感染上了微量的尸毒。
“殿下可是对这鱼有兴趣。”
方才一直没开口的冷绥安忽然出声。
顾南枝勾起笑，“这么大的鱼倒是罕见。”
“殿下若是喜欢，船舱内还有几条，都是活着的。”
冷绥安倒了一杯桂花酿，他身上带着好闻的冷香味，目光对上了顾南枝的眸子，眼神坦荡，没有闪躲。
“哦？”顾南枝目光从鱼的身上移开，落在了冷岁安的身上，“冷侍郎倒是对旁人观察入微，不愧年纪轻轻就能升到侍郎之位。”
“并非臣对旁人观察入微。”
“那是为何？”
就着冷绥安骨节分明的手，顾南枝微微垂头饮下一杯桂花酿。
她抬眸盯着冷绥安的眼睛，目光暧昧。
“因为在臣身旁的是殿下。”
他微微一笑，冷绥安平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笑起来仿佛冰雪消融，勾人的很。
将离站在顾南枝的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人的动作。
一种名为占有欲的情绪笼罩着他的全身，将离时刻提醒自己，这里是京都，顾南枝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