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杏沉默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理由。
她一时懵住。
宋芙道：“此事是你受了委屈，你这几日在屋里休息，不必去养心殿伺候。”
顿了顿，又说：“春柳，让人请个医女为慕杏瞧瞧，姑娘家，身上莫留什么伤疤才好。”
“下次若是再有人敢欺负你，不必藏着掖着，大可说出来，宫中不会纵容这样的事。”
宋芙接连的话将慕杏砸的晕乎乎的。
“慕杏姑娘，请吧。”春柳的声音将慕杏的思绪拽回。
慕杏犹豫了下，看向宋芙，“娘娘……”
春柳对慕杏自是不喜的，闻言微微皱眉。
宋芙倒是情绪更稳定，耐着性子看向慕杏，“慕杏姑娘是从慈宁宫出来的，既被人欺负，便是不告知本宫，为何连慈宁宫那边也不说？”
慕杏犹豫片刻，最后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养心殿的人。”
宋芙笑了。
聪明姑娘。
她道：“去忙吧。”
宋芙没给慕杏或解释或坦白的机会，于她而言，有刚刚那一句话就够了。
慕杏没有将此事捅到慈宁宫那边，宋芙便愿意纵她一些。
慕杏被人送出了殿，春柳又安排人如宋芙吩咐那般去请太医，这才转身回了坤宁宫。
宋芙已经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春柳忍不住低声道：“娘娘，这事当真会这样巧吗？”
养心殿附近可时常还有朝臣出入，更是陛下久居之所，那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宋芙想了想，说：“本宫给了那些人辩驳的机会，可她们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见平时慕杏的确没对她们做什么过分的事。”说着，宋芙笑了笑，道：“慕杏做的最多的，兴许是忍让。”
“忍让？”春柳微微蹙眉，旋即恍然。
“娘娘的意思是，慕杏是故意被她们欺负，反而让她们欺负她欺负的更凶？”
忽的，春柳眼睛一亮，道：“就是为了闹到陛下跟前？”
“娘娘，奴婢看她所眼什么没有勾引陛下这样的话也不过想虚言，若是陛下今日为她出头，怕是宫里还不知会传出怎样的流言呢。”
“她，她分明就……不安好心。”春柳思忖一圈，最后也只寻到这样一个词。
“都是女子，她当真以为旁人都不懂她的小心思了？”春柳有些愤愤。
不过那些直接上手打人的宫女也该罚，便是她这般不喜慕杏，也做不出无缘无故动手之事呢。
宋芙自然也懂。
慕杏的确如她所眼，兴许没有“勾引”晏江流，她是想要“吸引”晏江流。
勾引太低级。
吸引则是尽力展现她的优点与长处，展现她好的一面，让对方的视线主动落在她身上。
可惜。
选择晏江流，注定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宋芙对着春柳安抚的笑了笑，“她是太后赐到养心殿的，想必身上有‘任务’。”
谢太后如今既转变了想法，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做些什么，只安排一个“慕杏”已算得上温和。
对于慕杏，在她没有什么过分举动的前提下，宋芙和晏江流更多的还是不管她。
毕竟若是将慕杏处理了，说不准会直接触怒谢太后，让谢太后再安排谁过来。
如今后宫空虚，晏江流膝下又只有晏晞一个女儿，前朝对此一直都不满意。
只是晏江流一意孤行，再加上他也并非事事都要仰仗那群老臣，这才不必受制于人。
可若是谢太后这个时候转变态度，那么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个时候，慕杏倒是成为了那个平衡点。
而慕杏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太后，可见她也并非全然的听从太后的命令。
这样的人，并非没有收服合作的可能。
春柳很快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她看着宋芙的眼里多了心疼，娘娘也不容易。
宋芙察觉到她的眼神，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对了。”
“你去打听一下，慕杏与周禄的关系。”
“啊？”春柳有些错愕的睁大眼，“他们？”
宋芙笑了笑，并没有多说，只道：“去吧。”
“是。”
春柳很快转身去安排这件事。
宋芙抬手捏了捏眉心，她刚刚说的话也只是猜测。
主要是周禄在与她汇报今日的事时，虽然隐蔽，但宋芙还是听出了其中对慕杏隐约的维护之意。
只让一个慕杏待在养心殿没什么，但若是晏江流身边最信任的总管太监也有什么想法……
宋芙相信晏江流是一回事，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也不会让晏江流一直面临诱惑。
等查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或羁绊，她就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慕杏了。
当然，前提是不触怒谢太后。
宋芙正想着，秋枳从外面走进来，道：“娘娘，为慕杏姑娘看诊的医女来了。”
宋芙颔首。
秋枳领着医女进了殿，行礼之后，医女才道：“皇后娘娘，慕杏姑娘身上的伤不少，瞧着倒像是已经被人欺负许久。”
宋芙闻言蹙眉，心里怒火再次升腾，那些人未免太过可恶。
她是见不得这样的事的。
当即表情严肃的看着医女道：“既如此，你便好生照顾慕杏姑娘，让她多休息些时日。”
医女应了声是，被秋枳送出了屋。
秋枳想到刚刚医女的话，也是面露不忍。
“都是女子，这些人偏还争斗不休！”
宋芙未置可否。
秋枳忽的想到什么，道：“娘娘，奴婢刚刚去迎医女时听人禀报，云依姑娘递了帖子进宫，说是要求见您。”
云依？
“去请。”
宋芙当即道。
认真算起来，她是有些时日没见宋云依了。
主要还是近日实在太忙，再加上前朝针对她的人太多。
宋云依嫁的张家虽然近日得了晏江流重用，但门第在都城中比起来仍是有些低。
宋芙也担心与宋云依太过亲近会让她被人诟病。
很快，秋枳便领着宋云依进了坤宁宫。
刚一见面，宋芙便微微蹙眉。
实在是宋云依的变化太大了。
虽然此刻的宋云依尽力的扬起一个乖巧的笑，但眉眼间难掩的疲惫仍旧让她一眼瞧出。
宋芙心里顿时生出心疼。
她忙起身，上前几步亲自拉过宋云依的手。
“云依。”
宋芙这样的举动险些让宋云依掉下眼泪来。
宋云依眼圈一红，又强忍住，屈膝行了一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宋芙打断，“瞎喊什么？你从前都叫小姑姑的。”
如今宋家就剩下她们俩人，自该亲近些。
“小姑姑。”宋云依的声音不由得带了些哽咽。
宋芙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拉着她坐下，这才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张家过的不好，被人欺负了？”
宋芙说话时，给了秋枳一个眼神。
秋枳心领神会，不着痕迹的转身出了门，她自然是去查探宋云依近些日子在张家的情况。
宋云依闻言，轻轻摇头，扬起一个笑，“小姑姑，没有。”
“我在张家过的很好，就是，就是想您了……”
假话！
宋芙当即在心里判定道。
宋云依说的这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但她没有直接反驳宋云依的话，而是问：“张钧待你可好？”
提及张钧，宋云依的眼里闪过一丝甜蜜，轻轻点头道：“夫君他很好。”
那问题就是出在张家其他人身上。
当初为宋云依择定成婚人选的便是她，她千方百计的在都城里选了三个。
最后宋云依瞧中了张钧，并恰好与张钧一见钟情，说起来也算是美事一桩。
可这才成婚一年多，当初那个虽然性子有些怯懦但快快乐乐的小姑娘，已经完全大变样。
宋云依的脸上难掩憔悴，不过十七，便已抹上了一层厚厚的脂粉。
当然，宋芙也知道宋云依这必定是进宫之前故意的，就是为了让她安心。
可越是这样，宋芙便越是心疼。
“那张家其他人呢？”宋芙又问：“你婆母待你可好？”
宋云依仍是点头，只是这次面上少了些笑。
不等宋芙再问，宋云依已经将头枕靠在她膝上，低声乖巧的说：“小姑姑。”
“您别再问了好不好？我就是想您了，想进宫看看您。”
宋云依在宋芙看不到的地方，眼眶含泪。
她当真就是想念小姑姑了。
至于旁的……她也不想给小姑姑增添麻烦。
如今外头那些诋毁小姑姑的言论，她听着都心疼。
宋芙的手落在宋云依的鬓间，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宫女送来安神茶。
宋云依许是有一段日子没睡好了，喝了安神茶之后不多时便困了。
嗅着坤宁宫里香炉里熏着的浅淡的杏花香，宋云依很快就来困意。
宋芙让人将她带去暖阁休息。
很快，秋枳便一脸怒色的进了殿。
“娘娘，奴婢都查清楚了！”
“那张家人胆大包天，竟敢悄悄苛待磋磨云依姑娘！”
秋枳是真的生气。
自家娘娘可就云依姑娘这么一个侄女，能嫁到张家，那是张家积了大德。
当初成婚之前张家千好万好的答应着，可这才成婚一年，竟就开始暗中磋磨人。
宋芙闻言，面色微冷。
她冷声道：“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