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后话音落下。
殿外的掌事姑姑采薇很快进了门,做出“请”的手势,“皇后娘娘,奴婢送您出去。”
谢太后已经转过身,不再看宋芙。
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跟宋芙多说什么。
宋芙轻轻叹息一声,道:“母后,改日我再来看您。”
她随着采薇姑姑离开了慈宁宫。
晏江流正在外面等她。
许是两人“演戏”之事被谢太后直接拆穿,晏江流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准备再继续演下去。
两人对视。
宋芙的眼里闪过一抹无奈。
一直到远离慈宁宫,晏江流才问:“阿芙,如何?母后她……”
宋芙轻轻摇头。
她心里清楚,晏江流绝非糊涂之人,他怎么可能不相信谢太后?
十年前,谢太后松口送晏江流去苍国做质子,除了保全谢家,迫于先帝威严之外。
同样也是为了燕国。
那时苍国势大,顾家军在东阳城打了败仗,除了岁贡之外,还要去燕国送一个质子。
为了保全晏行舟,先帝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晏江流。
若是不能准时将人送去,便是给苍国继续进攻的理由。
一旦打起仗来,受罪的还是百姓。
种种权衡利弊之下,谢太后这才松口送走唯一的儿子。
这些晏江流都清楚。
哪怕最近谢太后各种小手段层出不穷,但晏江流与宋芙都相信,谢太后不会做出释放苍狼,对燕国不利之事。
晏江流冲动的冲进慈宁宫,无外乎是为了在谢太后面前为宋芙刷点好感。
同时他也是希望谢太后不要再折腾。
瞧见宋芙的表情,晏江流微微蹙眉,道:“阿芙,委屈你了。”
谢太后最近闹腾的种种,都是针对宋芙。
宋芙闻言摇头,道:“我不委屈。”
委屈的是谢昭。
说起来,谢昭当真是因她而受了无妄之灾!
谢太后想要打压她,无可避免的要对谢昭出手,但显然,谢太后的内心也很痛苦。
所以刚刚提起谢昭时才会是那样的表情。
晏江流也明白宋芙的意思。
他抿唇,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此事,阿昭她……”
晏江流刚开口,宋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话道:“阿昭都明白。”
阿昭何等聪慧,到了如今的境地怎还会不明白?
正因为都清楚,所以才更加痛心。
想到这,宋芙不由的沉默了,不得不说,谢太后的计策已经成功。
谢太后很聪明,并不直接对她动手。
因为她是晏江流的妻子,是晏江流的心上人。谢太后若是对她动手,必会触怒晏江流。
晏江流恼怒之下,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太后选择阻碍宋芙要推进的事,甚至包括要毁掉谢昭的前程。
这是在提醒宋芙。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此计重在攻心。
宋芙并非冷血之人,相反,她很在意身边人。
谢太后伤害她身边人,比对她动手更让她难受……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中闪过。
忽的,宋芙觉得掌心一暖,垂眸看去,却是晏江流此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就像知道她脑子里的想法一般。
晏江流看着她道:“不准乱想。”
“阿芙。”他认真道:“此事都因我而起,我会解决这一切。”
但她决不能轻易的就放弃他。
宋芙迅速领会了晏江流的言外之意,想到上次的事,反手握住他的手。
嗯了一声,展开一个浅浅的笑,“好。”
慈宁宫。
作为谢太后身边最信任的,也是这么多年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
采薇姑姑自然看到了帝后方才离开时的模样,此刻瞧见自家太后已回到了小佛堂。
谢太后跪在佛像前,手中佛珠不断转动,姿态极为虔诚。
采薇瞧着,眼里全是心疼。
太后一片全然爱子之心,可陛下却不能领会。
谢太后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
她心已乱了。
“太后。”
采薇上前,柔声提醒谢太后,“您歇会儿吧。”
谢太后动作一顿,轻轻叹息一声,侧眸看向采薇,“你说……”
“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采薇立刻摇头,“太后这样做,全是为了陛下好!”
采薇顿了顿,又说:“只是太后娘娘,奴婢瞧着,陛下他待皇后实是……”
采薇只觉得她念书少,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
用通俗点的话说便是:陛下为了皇后娘娘,那是去死也甘愿的!
只这么说多少有些大不敬,采薇识趣的没说出口。
谢太后如何不明白?
她表情复杂。
晏江流在苍国为质这十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他,没有一刻不在后悔。
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
她低声喃喃,“哀家从来所求不多,只求他健康的,平安的活着。”
“怎么就那么难呢?”
谢太后眼眶微润,只觉喉咙发紧。
采薇姑姑看着谢太后,眼圈也有些发红,她扶着谢太后起身走到一边坐下。
她想劝慰,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太后心里苦啊。
“阿昭那孩子……”谢太后的话顿了顿,道:“她怨上哀家了吧。”
因着是女孩,又是小辈,谢昭时常进宫。
能陪她的时间更多,从小几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
若说对宋芙还有几分是看在江竹和晏江流的情面上,才心生疼爱。
那谢昭便是她真真当成女儿养大的。
采薇闻言,许久才道:“太后,奴婢多嘴一句,您不该如此对表姑娘的。”
退一步讲,哪怕是旁人都行,怎么偏偏就是表姑娘呢?
谢太后眼眸轻闪。
好久才低声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哀家没有退路。”
……
晏江流一路将宋芙亲自送回坤宁宫。
然后顺理成章的跟着进了门。
夫妻二人坐下,这才再次提及正事。
“关押苍狼的牢房看守森严,而昨晚苍狼失踪却没有惊动任何守卫。”
“可见做此事的人对那牢房里的情况十分了解,这才能全然避开所有人,悄无声息的将苍狼带走。”
宋芙也补充道:“这人还精心的在门上留下这一角布料,将线索指向慈宁宫,可见此人对宫中情况了解。”
“我已经让人去慈宁宫那边搜寻,查清楚这一角布料是从何处丢的。”
去做这件事的是夏榕。
夏榕心思缜密,对于这些又极了解,更擅长与人沟通。
晏江流颔首。
“上次苍国主便说过,苍雄手底下还有一些旧部,她留下苍狼一是为安抚苍国人心,二也是想要将这些余孽钓出来。”
“但此次行事缜密,怕不是这些余孽能做到的。”
单单就是能出入宫廷以及对牢房内情况了解,便足够为难死那些人了。
宋芙点头,“所以,必是有人与他们合作。”
顿了顿,又说:“兴许连合作都算不上,那些人就是想要将水搅浑,以便于浑水摸鱼。”
晏江流毫不吝啬的赞道:“阿芙高见。”
宋芙原本严肃的表情顿时有点绷不住。
说正事呢!
她嗔了晏江流一眼。
幸而此处也没外人,宋芙咳了一声,继续说:“夫君,我还有个不解的地方。”
晏江流看她。
夫妻俩对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了对方的意思,异口同声道:“为何是崔家。”
两人同时说完,面上同时也带了笑。
宋芙收敛情绪,道:“母后做这些事,意在攻心,想让我主动选择离开,这些我都清楚。”
“可是母后有很多选择,为何偏偏选择与崔家合作?”
崔家可是朝堂之上反对“女子科举”之声最强烈的人。
只是为了方便?
宋芙觉得不大像。
在谢太后去明华寺之前,她可是很支持女子科举的。
阿昭也曾说过,谢首辅曾言,若早二十年便有女子科举,谢昭必是当仁不让的女状元!
也是在谢太后的影响下,谢昭才会那般喜爱读书。
一个这样的人,一个深受其痛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方便就与崔家人合作?
甚至还要将谢昭的婚事胡乱定给一个“窝囊”的崔家长子?
这其中的隐情并非宋芙与晏江流在此分析便能得出。
两人用过午膳。
夏榕便领着人从慈宁宫回了来。
“陛下,娘娘。”
“奴婢已查清楚,慈宁宫内并无任何地方少了那一角布料。”
嗯?
宋芙和晏江流对视,两人同时皱眉。
那角衣料约莫半个巴掌那么大一块,若是从哪件衣裳上落了,也该很明显才是。
况且宫中侍女,衣裳皆有定数,查起来很好查才是。
夏榕继续道:“奴婢还命人将库房中的布料也一一查验过,并未有任何发现。”
这倒稀奇!
宋芙凝眸沉思问题出在何处。
忽的,她想到什么,抬眸看向晏江流,道:“还有一个人!”
这下倒是晏江流不解了。
怎的阿芙看向他,倒是料定他知道一般?
“还有何人?”
晏江流这样的反应的确是让宋芙有些无语。
她顿了顿,提醒道:“夫君你上次不是与我说,那个名叫慕杏的宫女,是母后指到养心殿伺候的吗?”
慕杏毕竟是太后赐的人,晏江流在没看出什么问题的情况下也不好将人如何。
只叫人莫要出现在他跟前,因此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这会儿才一脸恍然,冷声道:“即刻去查慕杏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