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子一眼,“原因。”
崔佑俯身,伏跪在地上,低声说:“淳儿在宫里……”
“愚蠢!”
崔大人直接怒斥道:“在宫里,她反而是最安全的,你懂什么?”
跪在地上的崔佑听到这话,眼神微闪,带着几分迷茫与不解的声音响起,“父亲说什么?”
崔大人冷笑一声,却没有再解释,只道:“滚去外面跪着!”
崔佑垂着眼睑,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在院中跪下。
他脑中不由的想到了刚刚那句话。
什么叫……在宫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是因为皇后吗?
民间虽有传言说皇后乃是妖后,但他们这些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皇后虽牝鸡司晨,却是一心为民。
尤怜女子。
也是因为皇后一心想要提高女子的地位,这才触怒了许多老顽固!
从这个角度来说,淳儿在皇宫里的确是最安全的。
但崔佑下意识觉得,父亲不是这个意思!
他父亲是怎样的人,他很清楚,一个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伪君子。
若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绝不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思及此,崔佑的眼里闪过一抹暗芒。
兴许……这是他的机会!
。
皇宫,坤宁宫。
送走七公主。
宋芙将心中忽然冒出的情绪感叹完,又很快恢复理智,说起正事。
“夫君方才所言,是何意?”
什么叫,兴许不是为了先帝做事?她方才说的可是陈尧断腿的事。
晏江流看向宋芙,道:“许多事并非要立场一致,只要利益一致,便可以做。”
宋芙蹙眉。
开始认真思索其中的利害关系。
因着谢太后,晏江流,谢昭,谢晖甚至于谢曜这些人……
宋芙看谢家是有些滤镜的。
如今再一想,这分明就有失偏颇,谢家乃百年世家,能传承几代,激流勇进,绝非无脑之辈。
倒是她,看谢家的眼光有些狭隘了。
宋芙想到今日谢昭的事,道:“那今日阿昭之事呢?夫君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此言一出,晏江流有瞬间的沉默。
好一会儿才道:“此事……我尚在验证之中,劳阿芙等等。”
那人怕是了不得。
宋芙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又想到今日谢昭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突。
不会是谢首辅吧?
她正想着,秋枳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道:“陛下,娘娘。”
“人抓住了!”
“方才有一宫女去了关押霜月的牢房,送给霜月的吃食里掺了砒霜。”
砒霜!
宋芙微微一惊,忙问:“霜月可出了事?”
她刚刚才答应了谢昭,留霜月一命,若是现在霜月就出了事,她自是不好与谢昭交代。
秋枳忙道:“娘娘放心,霜月无碍。”
宋芙松了一口气。
“那宫女是受何人指使?”宋芙立刻问。
秋枳面色难看,摇头道:“那宫女……来之前就已服了毒,刚将她按住,她人就没气了。”
便是她会些医术,且就在旁边看着,都没来得及救人。
有备而来!
“将霜月带来!”
宋芙面色微冷,到了这个时候,她自是要从霜月身上下手。
“是。”秋枳立刻答应。
她显然早就做了这样的安排,出了一次殿门,便很快带着霜月进了门。
霜月脸色煞白。
许是刚刚瞧见有人眼睁睁的死在她面前,此刻身体还在轻轻颤抖,一脸的心有余悸。
走入温暖的坤宁宫中,看见宋芙,霜月下意识的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皇,皇后娘娘……救命。”
霜月是真的害怕了,在今日与宋芙说那些话时,她是当真带着一往无前大不了就死的勇气,也要为她家姑娘抱不平!
可那个节点过去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恐惧。
人的本能就是怕死的。
霜月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样惨烈又悄无声息的倒在她眼前,那种冲击感很强烈。
宋芙见她这样,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想法。
并不觉得大快人心。
反倒觉得有些悲哀。
她记得霜月从前对她的态度也是很好的,她与谢昭关系好,所以也算时常与霜月见面。
霜月见她,总是笑眯眯的,从前倒看不出半分嫉妒。
宋芙缓步上前,走到霜月面前,看着她道:“霜月,你错了。”
“能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这样的话,她与许多人都说过。
她能做的只是伸出手,帮对方一把,但能不能抓住机会,却还要看对方自己。
她是怜惜女子,但天下女子那样多,她一个一个救,便是昼夜不停,日夜不歇,也是救不过来的。
霜月明白宋芙这话的意思。
她低下头,道:“皇后娘娘,与奴婢说那些话的是夫人身边的姐姐。”
谢昭的母亲?
宋芙脑中闪过一个端庄温和的身影。
谢家门第清贵,能嫁入谢家的妇人出身都不低,说起来谢昭的母亲宋芙还要随着晏江流唤一声二舅母。
谢首辅有两个胞弟,老二是谢昭的父亲,老三则是白鹿洞书院的谢山长。
比起谢首辅的庙堂之高,谢家那位二舅舅常年云游在外。
谢二夫人素来深居简出,并不常出门交际。
宋芙仔细想想,她与二夫人上次见面,还是她与晏江流大婚的时候!
“夫人身边的茯苓姐姐与奴婢说,夫人从小就盼着姑娘能嫁给陛下……”
宋芙打断霜月的话,“你家姑娘原是定过亲的。”
定亲那家人门第稍低些,只是就在两家即将议论亲事之前,那家的郎君暴毙了。
“是。”
霜月点头,“那门亲事原就是老爷定下的,夫人并不满意。”
“在夫人心里,只有陛下才是最适合姑娘的人选!”
“若不然,当初那人暴毙之后,夫人也不会一直没给姑娘定亲。”
宋芙恍然,原来那个时候就在等晏江流。
她下意识的看向晏江流。
却见晏江流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道:“阿芙明鉴,我并无此意!”
霜月立刻不服输道:“陛下放心,我家姑娘也并无此意!”
宋芙:“……”
这还较劲上了!
果然,在霜月心里,谢昭就是最好的!
她咳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为何陛下刚回国时,此事不曾提及?”
那时候为了给晏江流挑选合适的妻子,谢太后还曾邀了好几位贵女去明华寺呢。
虽然谢昭也的确在其中,但是……
霜月抿唇,“奴婢也不知道,那段时间,夫人反倒是不怎么上心。”
“只是……”霜月的面上有一闪而逝的为难,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一会儿,还是道:“只是陛下登基之后,茯苓姐姐便常与我说起这件事。”
“皇后娘娘,但我家姑娘绝无此意。”霜月这个时候还是想起了她心心念念的姑娘,为谢昭辩驳了一句。
“奴婢甚至都不敢在姑娘面前表现出来,就怕惹了姑娘生气。姑娘对您如何,您心里应当是清楚的。”
“还请您不要因此迁怒姑娘。”
说着,霜月便磕起头来,可见与下午时的不清醒相比,此刻当真是理智回笼,开始用脑子思考了。
宋芙闻言,哭笑不得。
若她当真要因此生谢昭的气,哪还等得到霜月来求情?
谢昭早就被报复了!
“你放心。”宋芙给霜月吃了一颗定心丸,“此事与阿昭无关,本宫心里清楚。”
“所以你私底下拿走阿昭的绣帕,也是给了茯苓?”宋芙问。
若当真如此,那她与晏江流即刻便能去谢家寻人。
霜月摇头,“不,不是。”
“那绣帕是今日入宫才给的。”霜月低下了头,“是有人传信于奴婢,让奴婢将绣帕放在一处地方,自会有人来取……”
宋芙与晏江流对视一眼,表情有些凝重。
这些人做事,倒是小心。
霜月将该说的都说完,秋枳这才将人带了下去。
宋芙与晏江流对视,正要说话。
却见晏江流率先开口,“阿芙当真就半点都不在意吗?”
“什么?”宋芙一怔,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一句。
晏江流顿了顿,看着宋芙的眼里闪过一抹哀怨。
宋芙还等着晏江流解释呢,却见他只沉默的看着她,那表情与眼神瞧着有几分可怜的模样,顿时心生软意。
忙上前一步,抱住晏江流。
“夫君。”她认真看着晏江流的双眼,道:“那是阿昭,她又不喜你,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况且,夫君你的心思……”宋芙扬唇一笑,眸里闪过狡黠与得意,“我自然还是了解的。”
“哦?”晏江流眉梢轻挑,心情明显松快不少,他垂眸看着宋芙,问:“我何种心思?”
宋芙嗔了晏江流一眼,俏脸微红,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
“夫君的心装满了,自然再装不下旁人。”宋芙说着,又道:“倒是夫君,莫要挑拨我与阿昭的关系才是。”
晏江流:???
他,挑拨阿芙与谢昭的关系?
晏江流险些被宋芙这样的话气笑。
他不再多言,直接低头,吻住宋芙的唇。既她伶牙俐齿,那他便叫她说不出话来。
“唔。”
宋芙被迫微微仰头,承受晏江流突如其来又来势汹汹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