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儿……”
谢太后下意识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想拉住晏江流,他的衣角却只从她掌心滑过。
她的声音有些低,却必定能清晰的传入晏江流耳中。
可晏江流却只当没有听见,义无反顾的大步进了门。
谢太后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复杂。
她做错了吗?
可她只是做了身为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
宋芙是二嫁之身,她从来都不在意。晏江流心疼妻子,决定只生定国公主晏晞一个,她也不在意。
她只是想要她命途多舛,前半生颠沛流离被迫与她分离的儿子好好活着,安然快乐的度过这一生。
她错了吗?
不,她没错。
养心殿内。
宋芙正呆呆的坐着,忽然听到门口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的收敛了面上的表情,抬眸看去——
“阿芙。”
晏江流抱着女儿大步走到她面前,瞧见宋芙神思不属的模样,一颗心微微下沉。
宋芙勉强对他扬起一个笑,尽力的想要在晏江流面前表现出正常。
可作为枕边人,晏江流太了解她了。
她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思所想。
晏江流没急着说话,而是将怀里的女儿递给宋芙。
定国公主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奶香味,软软嫩嫩的她刚一入怀,宋芙便觉心都安定了几分。
面上的笑容也更真心了些。
只看着小小的晏晞,她便觉得一颗心都要被女儿融化掉。
晏江流伸手揽着母女两人,这才道:“阿芙,母后是不是与你说了什么?”
“你不必放在心上,她都是被人蒙骗,所以胡诌……”
“夫君。”宋芙抱着女儿的手紧了紧,出言打断晏江流的话。
她直视他的双眼,问的十分认真,“当真吗?”
“当真。”晏江流看着宋芙的双眼
,笃定回答。
“骗人。”宋芙直接打断他的话,眼睛微有些红。
正如晏江流了解宋芙,宋芙也很了解他,哪怕他眼神不躲不闪,可她仍能察觉出问题。
方才谢太后一来,便直接与她说了。
她的存在会妨碍到晏江流的安全,自从与她在一起之后,晏江流原本健康的身体每况愈下。
言辞间隐约暗指,她逆天改命一事。她虽不知谢太后是从哪知道的,但的确戳中了她的内心。
当然,谢太后的话说的似是而非,想来应该是不知其所以然。
只知道她身上有怪异之处,却不知她是重生之人。
更要紧的是,她想到了那日的怀疑,晏江流的确病了。
只是她太迟钝。
“阿芙。”晏江流紧紧揽着她,“我从小在苍国,过的并不好,那时年纪小,身体本就留下了许多暗伤。”
“如今只是那些暗伤发作,与你并无干系,世上哪有如此荒谬之事呢?”
这话实没什么说服力。
反而让宋芙愈发笃信晏江流生病与她有关,毕竟她都重生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晏江流似也想到了这点,声音微顿,好一会才再次道:“难道就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传言,你要抛弃我和女儿吗?”
晏江流看着宋芙,眼眶微红,眼睛湿漉漉的。
一个高高在上尊贵骄傲的帝王,此刻却像是即将被人抛弃的小狗一般,有些可怜。
宋芙的心一痛。
她怎么舍得?
“我想静静。”宋芙低声说。
她怀里还紧紧抱着女儿。
便如她爱女儿一般,谢太后与她说那些话也全是出自于爱子之心。
她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平心而论,谢太后对她这个儿媳妇已经十分宽容,若非涉及到晏江流的性命,谢太后必不会指手画脚。
“阿
芙……”
晏江流皱眉。
宋芙抱着女儿,默默的往外走去。
她的心当真很乱。
宋芙带着女儿回了坤宁宫便进了内室,放话谁也不见。
晏江流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紧随其后便到了坤宁宫。
却被拦在殿外。
他也不走,就在殿外站着。
“娘娘。”春柳进门,声音带着几分不忍,“陛下已经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了。”
陛下与娘娘鹣鲽情深,成婚这么长时间都不曾红过一次脸,她都不敢想陛下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娘娘如此生气。
晏晞已经睡下。
宋芙已在桌前坐着发呆许久,听到宋芙的话,她也只是缄默不言。
好一会儿才说:“对了,春柳。”
“上次问你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宋芙勉强扬起笑,道:“谢十九为人上进,长的也不错,待你又一心一意……”
宋芙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春柳红了脸。
宋芙哪还有不明白的?
当即道:“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本宫这便下旨,为你们赐婚。”
“娘娘。”春柳当即跪下,红着脸道:“奴婢还想在您身边伺候几年。”
“那可不行。”宋芙道:“再耽误下去,谢将军要怪本宫了。”
“他敢!”春柳下意识反驳,说完,脸更红了。
。
慈宁宫。
掌事姑姑快步进殿,走到谢太后身边低声道:“太后娘娘,陛下已在坤宁宫外站了一日了。”
如今天色已黑,坤宁宫没有开门的意思,陛下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谢太后闻言,重重叹息一声。
“他怕是怨上哀家了。”
掌事姑姑不知其中细节,却知道谢太后一片慈母之心,当即道:“奴婢虽不知缘由,却知太后娘娘您必是为了陛下好。”
谢太后拨弄佛
珠的手微微一顿,道:“只要他好好的,哪怕是怨恨哀家。”
“哀家也认了。”
翌日,一直到早朝前,晏江流才从坤宁宫外离开。
宋芙同样一宿没睡,就站在与晏江流一墙之隔的地方。
她心疼,不舍,更想他能好好活着。
今日早朝。
所有官员都看的出,龙椅上的帝王心情极差。
尤其是两位老官提及“女子科举”一事,激动之下说出要告老还乡的话。
晏江流二话没说,直接准了!
那两位官员懵了,他们并不是当真要辞官,只是做做样子,像陛下表态而已。
前些日子也有大臣这样说,陛下都没理会,今日怎么……
晏江流无视那两个发呆的官员,冰冷的眼神扫过金銮殿中众人,道:“还有人要辞官吗?”
“一并站出来,朕都准了!”
一群老匹夫,威胁他威胁上瘾了?整日的将“辞官”二字挂在嘴上,可笑。
从前他心情好,看在阿芙的面子上,能忍便忍了。
可今日这些不长眼的还要往他枪口上撞,那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
金銮殿中一片寂静,没人敢说话,所有人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咳!”
晏江流忽的咳嗽一声,面色微白,众大臣更是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晏江流再次道:“日后若谁再在金銮殿上提及辞官,都准!”
见众人没甚再说的,他才起身,离了金銮殿,结束早朝。
坤宁宫。
宋芙病了。
她昨夜不顾春柳等人的阻拦,在与晏江流一墙之隔是殿中院子里站了一宿。
一早便发了热。
春柳等人第一反应自然是去请晏江流,却被宋芙拦住。
不过就算是请太医,这样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晏江流。
晏江流刚下早朝,便匆匆赶到了坤宁宫,这次没宋芙拦着,
春柳等人自然拦不住。
晏江流迈步进门,便瞧见躺在床上,脸颊泛红,烧的昏昏沉沉的宋芙。
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为她把脉。
寒风侵体,发了高热。
药方是太医开的,晏江流瞧了一眼,并未做什么调整,只握着宋芙的手,陪在她身边。
宋芙烧的昏昏沉沉时,睁眼瞧见坐在床边的人,对他扬起一个乖巧的笑。
晏江流瞧着,心疼不已。
他亲自照料着宋芙喝了药,等宋芙一觉醒来,烧已经退了,人也清醒了。
宋芙的意识刚刚复苏,便察觉到手边有些沉。
她下意识的放缓了动作,抬眸看去——
只见晏江流正趴在她床边睡着。
他眼底尚有些许淤青,哪怕是睡着了也紧紧握着她的手。
宋芙下意识的伸出另一只手,描摹他的眉眼。
她当真很喜欢他。
瞧着他此刻睡着的模样,她都心动不已。
忽的。
她的手被攥住,却是晏江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灼灼眸光正紧盯着她。
宋芙下意识的想缩回手,却挣不脱。
“阿芙。”
晏江流紧盯着她的眼,“不要放弃我。”
“好不好?”
宋芙心中一涩,眼中涌起泪意,心脏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难耐。
“阿芙。”晏江流拥住她,“我们分明彼此相爱。”
宋芙的声音微有些哽咽,道:“可是我更希望你好好的。”
若她当真会给他带来痛苦和灾难,只要他好好活着,她愿意离他远远的。
哪怕痛苦。
“我不行。”晏江流道:“如果没有你,对我来说,活着不如死了。”
“如果你觉得,你与我在一起会为我带来伤害和灾难。”
“那么阿芙,一旦你离开我,我立刻就会死。”
晏江流这话有点耍无赖的意思,“阿芙,你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