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迈步朝着晏江流处理政务的地方而去。
晏江流正在商议政事。
宋芙在殿外站定,正想着在外等一会儿,谢十九已然开口,“太子妃请随属下来。”
宋芙跟了上去。
谢十九带着她走到一侧小门处。
瞧着像是偏殿,可宋芙进了门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小书房。
瞧着不大,却是五脏俱全。
里面一应陈设,一看便是她喜欢习惯的。
谢十九并没有画蛇添足的过多解释什么,只道:“太子妃,您在此处稍等一下殿下,殿下议事结束就过来。”
宋芙轻轻颔首,“好。”
谢十九恭敬俯身:“属下告退。”
小书房内只剩下宋芙一人。
她刚准备仔细看看小书房,忽然听到一阵议论声,隔着墙壁传来。
正是晏江流与朝臣商议政事的声音。
宋芙并没有特意去听,她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却是小赵公子这些时日新写的话本。
宋芙随意翻看。
很快,隔壁隐隐约约的声音停了。
想是事情已经聊完。
果不其然。
很快外面就传来脚步声,一身黑衣的晏江流出现在送福眼前。
“阿芙。”
晏江流迈步进门,“你寻我?”
宋芙嗯了一声,将方才江管事来此说的话都告知了晏江流。
她不必再说什么,晏江流的心里已有判断。
“阿芙是怀疑这些人与平王或顾家有关?”
宋芙点头,“还有……”
两人异口同声道:“苍狼。”
事关重大,晏江流十分慎重,他道:“我即刻就让人去探查,若此事当真与他们有关……”
晏江流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那就休要怪他不客气。
晏江流当即就叫来谢十九,将这件事安排下去。并吩咐谢十九亲自去查。
正事说完,宋芙才环视了一圈书房,问:“夫君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她竟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晏江流一听这话,看她的眼神反倒是带上了几分控诉与委屈,“我就想等着看阿芙何时会发现。”
宋芙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讪讪。
的确。
两人搬进东宫以来,她确实是第一次来晏江流的书房。
再仔细回想……不只最近,便是两人成婚至今,多数时候都是晏江流来找她。
宋芙莫名有点心虚。
她伸出手,拉住晏江流的手,有些顽皮的轻轻捏了捏。
她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如灵动的狸奴,晏江流一把握住她正欲收回的手。
紧紧握住。
他拉着宋芙的手稍一用力,宋芙便原地转了个圈,落入晏江流怀里。
被他紧紧抱住。
小书房空间不大,屋内燃烧炭火,暖意融融,宋芙轻轻挣扎了下,“夫君,现在是白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晏江流到底没捉弄她,知道宋芙的性子,在她脸颊亲了亲便松开了她。
宋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百般思绪,又说起正事,“夫君,已经连着三日大雪,都城之中有不少屋舍都被大雪压垮……”
“我想着在城中设棚施粥。”
也算是做些好事。
晏江流点头,看着宋芙的眼睛亮晶晶的,“阿芙心善。”
宋芙有点不好意思,“需要的东西我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今日时辰尚早,便从今日开始吧。”
宋芙忙起来还是很有事业心的,她离开东宫,直接去未央宫与谢贵妃提此事。
谢贵妃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阿芙,今日本宫忙着照料陛下,这些事你自己安排就好。”
顿了顿又说:“往后也总是要自己做主安排的。”
谢贵妃是很相信宋芙能力的。
当初宋芙与谢昭一块捐助南方灾民之事便已经证明了二人的能力。
况且,谢贵妃看僵住的女儿总是有滤镜的。
更觉得宋芙哪哪都好。
宋芙倒也没推辞,当即道:“母妃放心,儿臣必定会尽力。”
“此事是善事,儿臣亦是想着能为父皇祈福,望父皇能早日醒过来。”
不论这句话宋芙有几分真心,只是外人知道了都要赞太子妃一句孝顺。
谢贵妃与宋芙对视一眼。
“你是孝顺孩子。”谢贵妃赞了一句,道:“去忙吧。”
宋芙这才退下。
她安排的人已经开始在城中设立粥棚准备熬粥施粥。
都城之中多的是人精。
宋芙这边刚有动作,都城之中已经有聪明人开始效仿。
一时间,都城之中人人夸赞太子妃仁善孝顺。
城门口。
一个身上有疤痕的男子蹒跚着爬到了粥棚边。
施粥的小姑娘倒是心善,对他露出一个笑,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粥。
男子正要接过,就听旁边有人在议论,“太子妃当真是心善。”
“是啊是啊,对了,听说咱们太子妃是二嫁之身呢。”
“啧,这谁不知啊,她前头嫁的不就是先前没落了的那永宁侯府吗?”
“……”
男子听的一个愣神,忘了接小姑娘递来的粥碗。
盛满了粥的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原本滚烫的粥洒落了一地。
小女孩看着洒在地上粥,一脸心痛,“你这人干什么呀?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你若是不饿就上一边去。”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面上闪过一抹屈辱。
他还没说话,身后已经有人不满出声,“就是就是,我们可都还等着呢。”
“太子妃的善心可不是叫你拿来浪费的。”
“……”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甚至有人直接动手,将他挤出人群。
男人很快便被挤开,孤零零的站在人群的最后方。
周围的人不是在心满意足的喝热粥,便是在排队等热粥。
“咕咕~”
肚子传来声响,男子闻着空气里香甜的米粥味道,喉咙不受控制的滚动。
犹豫片刻,他还是又排了上去。
可等排到他的时候,小姑娘正好发完最后一碗粥。
看着他轻轻叹息一声,“你来迟了,要不你去别处看看吧。”
毕竟这周围,也就他一个人还没喝到粥了。
男人僵在原地。
他有些着急的对着小姑娘吚吚呜呜,可说了半天却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小姑娘自然听不懂他的意思。
只能道:“真没了。”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
男人伸手想要去拉她,可有人的速度更快些,将小姑娘拉到身后。
男人抬眸,看见出现的女子一怔。
旋即整个人都变得激动。
虽然女子戴着面纱,穿着布衣,妆容简单质朴,以白纱覆面,但那双眼他绝不会认错。
是阿芙!
男人一把扯开,遮住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的布。
一张坑坑洼洼,疤痕交错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当场尖叫起来。
倒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眼前人此刻的模样很是骇人。
此人正是宁远。
只是一些时日不见,他整个人肤色黑了不只一个度,原本被养的有些肉的身体此刻已经骨瘦如柴。
整个人脏兮兮的,身上裹着四处捡来的脏衣服烂布保暖。
别说眼前这两人完全不认识他,就算真是宋芙在这,也不敢相信,这是宁远。
“啊呜。”
宁远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蒙面女子的手。
可蒙面女子与小姑娘皆是不约而同的退后几步,“救命,救命啊。”
小姑娘喊了起来。
都不需要宋芙安排的护卫出手,刚刚领了粥的人们此刻便已经自发上前。
有人一把推开宁远。
有人一脚踹在宁远身上。
对他毫不手软。
“周姐姐。”小姑娘拉着蒙面女子的手,“这个人好可怕,我们先走吧。”
蒙面女子是周筱竹。
此次宋芙施粥,便请了慈幼院的人过来帮忙,周筱竹先前就被她安置在慈幼院。
自然也来帮忙。
她毕竟是状告宋安之人,为了避免麻烦,她选择戴着面纱。
可她与江竹本就相似,宋芙又很像江竹,宁远方才是认错了人。
周筱竹被小姑娘拉着,退后几步,又回头瞧了一眼已经趴在地上被人压着打的宁远。
微蹙眉头。
她怎么觉得那人……好似有些许眼熟?
可还不等她想清楚哪里眼熟,小姑娘已经拉着她匆匆上了马车。
更绝望的是趴在地上的宁远。
无数拳脚落在他身上。
他却只眼巴巴的看着周筱竹离开的方向,伸出的想要被救赎的手,也不知被谁一脚踩了下去。
狼狈极了。
宋芙今日的确出了宫,但她来的却不是宁远所在的那处棚子。
众人在慈幼院会面。
与周筱竹同行的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起刚才有个坏人之事。
宋芙一听便知,那满脸疤痕之人必是宁远。
只是如今她再听这些话,心里已全没了波澜,甚至连仇恨都没了。
一直到离开慈幼院。
宋芙都不曾提过此事,只按照今日施粥的数量,安排了明日熬粥的米粮。
上了回宫的马车,夏榕才主动问:“太子妃,奴婢可要叫人盯着那位?莫叫他就这样死了。”
这样死了,岂不是太轻松了?
宋芙轻轻摇头,“各人有个人的造化,不必理会他。”
还专程盯着别叫他死,宁远也配?
有吊着宁远性命的那一碗粥,为何不施给更无辜可怜之人?
宁远的性命在这个时候……实在无关紧要。